其实,母亲帮工,也挣不了几个钱。忽然有一天,她失业回来了。说是因为主人怀疑她偷了钱,把她辞掉了。“糖娘”一肚子委屈,气得直哭,邻居们也都很气愤。傻二哥这下子可得着理了,他对妈妈说:“您看,老冤枉别人偷东西的是什么人?那是财主太太们。咱们院里住的都是穷人,您出门上锁防的是谁呀?”妈妈说:“行了,不锁就不锁,我都依你啦……”傻二哥在我们院里很有人缘,他每天卖药糖回来,都不闲着。帮邻居修鞋,装电灯,哪家有红白喜事,他帮着扫房刷浆,糊顶棚,糊窗户……帮人家搭柴灶,用旧煤油桶做煤球炉子。有时买卖做得好,剩几块药糖,他就分给同院的小孩们。阴天下雨,他帮助老年人买菜;下雪天,他必定把道路扫出来,给大家方便。傻二哥是院子里最能干的人,事事少不了他。 有时,傻二哥还到票房去唱两段,老是乐呵呵的。他妈妈因为劳累过度,又加上孩子多,生活艰苦,老病复发。傻二哥做买卖,还得照料有病的母亲。虽然肩挨肩的三个弟弟都很懂事,但是到底都太小,母亲生病全凭着邻居照料。同院人都说:“大家捧柴火焰高,大伙帮一家好办。” 不久,“糖娘”病故了。傻二哥一人带着三个弟弟,这个家就更不像样子了。邻居大娘们给孩子们缝补衣服,帮着做饭。哪家贴饼子,给他们几个;煮一锅杂合面粥,分给孩子们两碗。有一次,我回家来,看见三个孩子都坐在台阶上,等哥哥回来。天很冷了,都流着鼻涕,互相倚靠着,真是可怜!我把他们领进院子,到我家烤火,让我妈妈找点干粮给他们吃,等着哥哥回家。就这么靠邻居帮助,三个弟弟在哥哥抚养下慢慢长大,到了十一二岁,就不吃闲饭了。去做童工,干散活,捡破烂,捡煤核。学着哥哥的样子,都那么勤快、懂事、热情、善良。 解放前一年,我去青岛唱戏,离开了天津。不知这家四兄弟怎样了,时常想起卖药糖的傻二哥。 1958年,我去天津“中国大戏院”演戏,傻二哥忽然来后台看我。他在糖厂工作,还是业余演员哪!三个弟弟,也都长大成人了。他已经成家立业了,再不是当年卖药糖的苦孩子了。我谈起当年的老邻居,傻二哥说:“穷帮穷,富帮富,官面儿帮财主。全靠了穷邻居们,才熬到解放,才熬到了头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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