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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玊就是种玉

 新用户27737a1b 2021-03-30

                        




                                                      种玊就是种玉

                                                                                            罗东升

      坐落于丰顺县汤南镇新楼村的种玉上围,是个城堡式古寨,始建于清初顺、康时期 ,至今保存完好。古寨西门额头有块匾额,书写着四个大字:种玊上围。关于“玊”字的读音,专家们歧见颇大,有的认为本村人自古以来就读为玉,有的则据辞书注释,认为应读为粟(SU)。有段时间,读粟成为主流。我认为,单字的玊读为粟,

没有错,但把种玊读为种粟就是错。历代文献、著述,只有种玉之说,没有种玊(读粟、肃)之称,种玊上围就是种玉上围。

                        种玉的由来

在说种玉之前,先简要说一下玊字。我国最早的字书《说文解字》,已收录玊字:“玊,朽玉也。从王有点,读若畜牧之畜。”仅有朽玉一义。汉武帝时,有个济南人,姓公玊,名带,见《史记·封禅书》。东汉时有个陈留太守姓玊,名况,见《后汉书·侯霸传》。唐人编撰的《三辅决录》说:“杜陵有玉氏,音肃(SU粟)。”可见玊也有姓的义项。至于玊有玉工、玉人(雕琢玉的人)的义项,最早见于南北朝时期编写的字书《玉篇》。宋人编的《广韵》,明初编的《正韵》,都承此说。明末编的《正字通》,反对此说,《康熙字典》虽引用《正字通》之说,但仍把玉工列为玊的义项。此后所有辞书,都把琢玉之工列为玊的义项。可见,玊,音肃,有朽玉、姓氏、玉工三个义项,非常明确。仅有个别辞书列有四项,即加上西番国名一项。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辞书虽都有玊字的释义,却都没有“种玊(音肃)”的词条,历代文献也没有“种玊”的词语,而所有辞书都有“种玉”的词条。“种玉田”、“种玉蓝田”、“蓝田生玉”的典故、故事也源远流长,历代传诵。

“种玉”一词,最早见于晋代干宝所作的《搜神记》卷十一:

“杨公伯雍,洛阳县人也。本以侩(做买卖 的介绍人)卖为业。性笃孝。父母亡,葬无终山,遂家焉。山高八十里,上无水,公吸水作义浆于陂头,行者皆饮之。三年,有一人就饮,以一斗石子与之,使至高平好地有石处种之,云:'玉当生其中。’杨公未娶。又语云:'汝后当得好妇。’语毕不见。(伯雍)乃种其石。数岁,时时往观,见玉子生石上,人莫知也。有徐氏者,右北平著姓女,甚有行,时人求,多不许。公乃试求徐氏。徐氏笑以为狂,因戏云:'得白璧一双来,当听为婚。’公至所种玉田中,得白璧五双,以聘。徐氏大惊,遂以女妻公。天子闻而异之,拜为大夫。乃於种玉处,四角作大石柱,各一丈,中央一顷也。名曰'玉田’。”

     之后,“伯雍种玉”、“蓝田种玉”、“蓝田生玉”的佳话、故事代代流传。《三国志·诸葛恪传》就载:“恪少有才名,发藻歧嶷(聪明懂事),辩论应机,莫与为对。(孙)权见而奇之,谓(其父)瑾曰:'蓝田生玉,真不虚也。’”《宋书·谢庄传》的故事是:“(谢庄)年七岁,能属文,通《论语》。及长,韶令美容仪,太祖见而异之,谓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曰:'蓝田出玉,岂虚也哉!’”唐宋王维、李商隐、李贺、魏了翁等十几个诗人都有关于种玉的好词好句。如李商隐的《喜雪》:“有田皆种玉,无处不开花。”刘禹锡《葡萄歌》:“自言我晋人,种此如种玉。”明代汪廷讷还写了一个三十出的剧本叫《种玉记》。该剧写福禄寿三星给霍休文(西汉时人)送玉,霍休文后来生了两个儿子:霍去病和霍光,当了汉朝一文一武的著名大官。创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的龙上罗氏宗祠也有“开基宋代,世系莆田裔蓝田,蓝田种玉叨祖庇”的楹联。

由此可见,“种玉”已成为人们祝愿未来生活美好的褒词,其义是比喻好姻缘、生贵子、家庭幸福、家族昌盛。“种玉上围”的寄意就是祝福“上围”人、蓝田人有好烟缘,家庭美满,有很好很出色的子孙后代。这里,顺便一提的是,上围是指当时上阳罗的上围乡(今新楼村),属揭阳县蓝田都九图管辖。乾隆三年建置丰顺县,上阳罗家约所属12个村:龙上寨、上围乡、隆烟围、福宁围、玉兰围、高美围、永丰村、新铺寨、世德围、楼子围、塘东围、吉贝湖,仍承揭阳旧制,属丰顺县蓝田都九图管辖。(见乾隆时期周硕勋纂修的《潮州府志》)。所以,上围人也可称为蓝田人。这更说明“种玉上围”与历代相传的“种玉蓝田”有着非常密切、亲切的关联,其愿景的深刻意义不说自明。

                    为何把种玉写成种

为什么要把种玉上围写成种玊上围呢?其实,历代书法家把玉写成玊是常有的事。

篆书是王玉不分,都写作王,不同在于:三横画间隔均等为宝玉的玉;中横画靠近上横,远离下横一些,则为国王的王。到了汉代的隶书,改变篆书王玉不分的状况,把篆书中宝玉的王作为国王的王,在王中下横画右侧加一点,作为玉字,但玉作为偏旁,还是写成王。

而历代书法家在书写时,有个习惯,往往把正规的一个字,变形变体,或加点或少画,或上下左右变换。如德字把心字上面一画省掉,以至把人写成入,把入写人,把士写作土,司空见惯。

把玉写成玊在书法史上就很常见。《张迁碑》就把析珪的玉字旁写成玊字旁;把珮玮一词玮字的玉旁,写成玊旁。《西狭颂》也把瑾字的玉旁,写成玊旁。《嵩阳寺伦统碑》则把玉字写成玊字(转引自《正草隶篆四体字典》)。《石门颂》同样把安阳长魏伯玉的玉字写为魏伯玊。当代著名书法家吴子复,给他儿子吴瑾写一副对联,上联是:莫迷玉帛除兵甲,其中玉帛就写成玊帛。(见《吴子复好太王碑字》),饶宗颐教授,多次把玉字的一点写在中间一横的外侧,甚至偏上,也常常把金字的两点点在上中横画间。(见《饶宗颐书画》)祖籍丰顺县,出生在潮州的台湾著名书法家陈其铨,也常常把玉字的一点点在中横画外侧,有时还偏上;把金字的人盖下面写成玊字。(见《陈其铨书法集》)还有手抄本《脂砚斋再评石头记》、《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有数不清的宝玉、黛玉等玉字,其写法归纳起来有三种写法:一是写为玉,二是把中下横画右侧的一点移到中横画的外侧,三是写成玊。

手抄本把宝玉写成宝玊,黛玉写成黛玊,我们总不能把它读为宝玊(su)和 黛玊(su)吧。这种现象在书法史上,并不罕见。

由此可证,西门匾额所书的种玊,应该读为种玉,不应读作种玊(su).国学大师饶宗颐教授于1946—1949年总编纂的《潮州志》就明确记载说:“新楼寨,亦名种玉上围,距隆烟砦里许,在县南蓝田都,离县(当时县城在丰良)六十里。”(见第四册兵防志·堡砦)

                        落款的解读

    关于落款的不同看法,南方日报微博(2017年3月30日)有个报道:

 “牌匾上还有一处未解之谜,就是上下两个落款,上款“岁在庚戌”比较容易理解,是题写的时间,而下款“王月之吉立”则引起了众人的猜测。有人认为“王月之”是一位书法家的名,这款牌匾由他题写,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既然是书法家,应该有一定的名气,但当地的史料中并没有关于这位书法家“王月之”的记载。因此,有专家认为,下款也同样指的是时间,与上款联系起来是“庚戌年王月吉日立下此牌匾”,但“王月”到底指的是哪一月份,也是众说纷纭,农历月份在古代多有别称,比如,农历一月又称元月、端月,二月又称仲月、丽月等,但专家学者至今未能找到关于“王月”的记载,有待进一步的考究。”

下款,有两种不同的解读,一种认为“王月之”是书写种玊上围的书法家名字;另一种认为是与上款相接,写的是时间年月日。

我认为不应该把“王月之”看成是书法家的姓名。

为什么“王月之”不是人名呢?

理由之一是,传统书写落款格式,没有书家把名字写在年和月日之间的,惯例是写在年月日之后。如:

宋 欧阳修撰写《罗氏族谱序》的落款:“大宋皇佑三年岁次辛卯子月初吉日直龙图阁学士拜参知政”。

宋 朱熹撰写《罗氏谱序》的落款:“大宋淳熙十年岁在甲辰孟春月谷旦(吉日,好日子,出自《诗经·陈风·东门之枌》)晦庵朱熹题于南康白鹿洞”。

明 阮琰撰写《重修罗氏族谱序》的落款:“成化十一年岁在乙未春王正月之吉凤城阮琰撰”。如果写成“岁在乙未阮琰之吉撰”,就有点不伦不类。

理由之二是,书者题字题词的落款,应该是在姓名之后用“题”或“书”,而不用“立”,更没有用“吉立”的。这下款的句读应是“王月之吉,立”;而不是“王月之,吉立”。

理由之三时是,既然是立,自是指立起写着种玊上围四个字的牌匾。立者谁呢?应该是上围人,上围全是罗姓。按成例可以只书写某时立,不用具名某某立。如果是具体写谁立,那应该是上围族人或族人中德高望重的罗姓代表人物,依情依礼,不可能由一个姓王的人来刊石立匾具名落款。

由此可见,王月之是人名的论点不能成立。我完全认同“下款也同样指的是时间,与上款联系起来是'庚戌年王月吉日立下此牌匾’”的论断。

但有专家存疑,因为“至今未能找到关于“王月”的记载”。古代书籍有没有关于“王月”的记载呢?不但有,还不少哩!兹举几例为证。

1 “乾隆十九年岁次甲戌春王月上元之吉休宁汪文绮蕴谷氏识”(清 汪蕴谷《杂症会心录》)。

2  “嘉庆元年岁次丙辰春王月吴趋生吴升谨叙”(明 赵献可《邯郸遗稿》)。

3  “咸丰元年岁次辛亥春王月,古月老人题并书”(清 俞万春《荡寇志》第140回)

很多医书也有不少类似《普济方针灸》关于“五脏王月,春三月,夏三月”的记载。

还有人问:王月到底指哪个月份?

有人根据《春秋》“元年春,王正月”的记述,推论出“王月即为正月”。我认为这推论是无法成立的。

因为,《春秋》一书,除了“隐公,元年春王正月”的记述,接着,就还有如下的一些记述:

“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

“七年春王三月,叔姬归于纪”,

“十年春王二月,公会齐侯”。根据这些记述,那么,王月究竟是正月还是二月,或是三月呢?

不仅《春秋》,有月前加王之称,周之时,就凡月皆称'王’,以至三代(夏。商、周)都是这样。明代陆灿《春秋胡氏传辨疑》:“今世所传古器物铭,往往有称王月者,如《周仲称父鼎铭》则'王五月’,《父己鼎铭》则'王九月’,《敔敦铭》则'王十月’,是周之时凡月皆称'王’,不独正月也。《商钟铭》曰'惟正月王春吉日’,又曰'惟王夹钟春吉月’,是三代之时皆然,亦不独周矣。以为立法创制裁自圣(孔丘)心者,殆未考于此耶?”

其实,王月,它不具体指那一个月份,就像吉日并不具体指那一天一样。王月的王,不读为WANG的平声,如春王正月的王,国王、君王的王,而是读WANG的去声,通旺,即兴旺、旺盛的旺。明代编的《正字通》就说:“五行生尅衰王,今术家言孤虚王相,俗作旺。《庄子·养生主》'神虽王,不善也’王也作盛义,即俗云旺也。”《辞海》、《辞源》等辞书,也都有王通旺的义释。王(旺)月之吉,意思就是吉月吉日。

毫无疑义,种玊上围的下款,指的是时间。与上款连起来就是“岁在庚戌王(旺)月之吉立”。

                                     2020年06月12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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