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楼上往下看，那架紫藤像脚下浮起的一片紫云。只是离得远，像远在天边的记忆。我记忆里也有一片紫云，那是姥娘家的木槿花。姥娘家有很多花树，杏花桃花最多，它们次第开放，我和表弟在树下拴了绳子打秋千。朝来寒雨，晚来凉风，它们悄悄变化着自己，花褪残红里，青涩的果子长出来。在这一片花树怀抱里，在一方荷塘四周，种着十多棵木槿树。四月到五月里，它们夜以继日地编织紫色的云彩。鸡喜欢在木槿树下洗澡。它们把树坑里的土裹挟着翻腾，不住扭屁股扑棱翅子。洗完，鸡们就去窝里下蛋。两个鸡窝下不开，但它们绝不肯并排去下。我捡了鸡蛋，交给姥娘。她就拿出两个来，磕在碗里，并吩咐我去荷塘边摘木槿花。木槿花在泉水里一冲，略掉一些颜色，撕碎了放鸡蛋糊糊里，姥姥就去饭屋里烧火。四月的天空里，飘起炊烟，飘起鸡蛋和木槿花的香味。我端着碗，坐葡萄藤下吃呱嗒，看葡萄嫩黄的小叶子，看姥娘戴着白帽子在饭屋里烧火。她在昏暗的饭屋里，默默烧火。她像屋后的木槿花，融化在生活的糊糊里。现在，每当闻到不知来自何处的炊烟，我眼前总有她的影子，像一朵紫色的云，也像眼前这架紫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