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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散文】殷天堂 | 守望

 聚力阅读 2021-04-15

总第1349期

图|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本文由《上海散文》杂志选送

表哥今年56岁,还没有到退休的年龄,住着单位分的六楼宽敞的大房子。因为身体不太好,平时在家网上办公,没有特殊情况,很少去单位。他有个早起的毛病,起床后先上厕所,然后刷牙洗脸、照照镜子、捋捋眉毛,收拾完毕后,表哥走出厕所,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喝茶。

清闲也令表哥苦恼,心里不踏实,总想找点事干,消除寂寞和烦恼。表哥能吃能睡的,没有大的毛病,就是走路有点不利索,需拄着拐杖才行。早晨,表哥拄着拐杖,移动步子走到阳台,那速度简直和蜗牛差不了多少。表哥慢慢地取下阳台上晾晒的薄棉袄,搭在客厅沙发上准备天气稍热再穿,相当于外套。

表哥迟缓地走进了厨房,自己做早餐,葱油饼外加二个油煎鸡蛋,这就是表哥的早餐。吃过饭后,表哥又去了阳台,在阳台上的椅子里安静地坐了下来,享受着阳光的温馨。拐杖放在脚边,表哥伸长脖子,使劲往窗外看去,他真想下楼走一走,哪怕只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阳台上长时间呆坐着,心里挺寂寞的,也很无聊。过去那么忙,现在,一下子闲下来,倒不习惯了。

局里安排的活少,表哥常常打开电脑,轻车熟路,很快就把手头的活干完了。

窗外的空气真好,迎面吹进来的风真爽。窗外的天气非常晴朗,空气非常清新,一架银色的飞机从空中掠过,春天的脚步近了,天空蔚蓝,万物复苏,美极了。

“哎,长时间呆在家,总想出去走走,透透气,散散心。”表哥嘘了一口气,突然悲伤起来。想当年,表哥可是生龙活虎东奔西走的人,能打能拼的人,谁能料到生病了,竟然连走路都成了问题。他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难过,认命吧,相信命运的安排,也相信命运的无情。表哥选择乐观,既然已成事实,就笑着面对。多数情况下,表哥是乐观的,积极向上的,总想着病很快就会好了,就可以满世界里走动,感受太阳的温暖了。

偶尔出现心情紧张,一阵难过之后,外面的阳光洒进来,表哥只是深呼吸,闭上眼睛,浮想联翩,甚至还有不切合实际的想象,表哥的坏心情很快就有了好转。

表哥按捺不住心中的向往,决定到楼下走走,看看楼下的人都在干什么,弄些啥东西。整天窝在楼上,太封闭了,表哥只能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和看门人的扫地声。

表哥走到门口,“咣当”一声,打开房门;又“咣当”一声,打开防盗门,然后扶着楼梯或用手撑着白色涂料粉刷的墙下楼了,六楼,五楼,四楼,走到四楼已经是气喘吁吁,表哥走下三个楼梯歇了四次,表哥感觉好累呀,想打退堂鼓,再拐回家去,但是表哥这会心情挺好,似乎楼下有个声音在鼓励表哥继续加油,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走吧,继续走吧,表哥咬牙坚持了。表哥开始时还犹豫了一下,但他马上又来了精神,来了决心,继续往楼下走去。三楼楼梯拐角的玻璃没有关严,半敞开着,凉风吹了进来,表哥打了个寒颤,但他感觉风儿真好。表哥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已经看到楼下院子里树底下玩耍的孩子们了,还有地上的草坪,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季节来临了,多么富有诗情画意啊。表哥走到一楼了,终于到楼下了,一个6岁的小女孩慌忙跑了过来,搀扶着表哥,表哥此时很开心,抚摸着女孩的小脑袋说:“去玩吧,我随便走走,谢谢你啊。”

小女孩子跑走了,跑到那棵香果大树底下,喂养笼子里的小白兔了,一只、二只、一共四只,小白兔被女孩子喂得饱饱的,躺在窝里,露出软软的、粉红色肚皮。家属院内东西两头栽着两棵香果树,听说每棵香果树是老局长花3万块钱在大山里购买的,用吊车拉回来,移栽到此处的。现在,那两棵树,加上前院早开的桂花,石榴树,还有无花果树,满院飘香。

表哥闭上眼睛,笑出了声音,好像这一切不是真实存在的,又好像感觉自己走到了小区家属院里那棵大香果树底下,跟小朋友玩耍在一起。

家属院的人还像往常一样在过道里聆听常书记拉胡琴、说笑话、侃大山、编故事,也听他讲灰色幽默、黄段子。家属院的男女老少都爱听,都纷纷跑出家门,哄着常书记逗乐,常书记经不住大伙的劝说,往往讲到起劲处,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迎来了一片酣畅淋漓的笑声和热烈的鼓掌声,直到大家忘记了回家吃饭。每到这时,表哥就羡慕常书记有才,有演讲天分。

算起来表哥有半年时间没有下楼了,楼下的无限美好。表哥蜗牛似的向草坪锻炼器材处走去,仰脸看见高耸的家属楼和满树的翠绿,心里就特别地高兴。再看那米黄色的墙体,像是白色、黄色的涂料掺兑的,又像刚刚刷过的,好漂亮、好柔和、好温馨啊。

表哥突然想起农村老家,想起了油灯下纳鞋底的母亲,想起了兄弟姐妹、老家小院里的石磨,想起了老家的黄狗,每次他回到家小黄狗就奔跑过来舔他的手背,痒酥酥的,还有门前那片小菜园、久违的小屋。还有小时候爬到柿子树上偷看小人书的事情,想起了学校门前又粗又老的弯柳树,想起了班主任老师的谆谆教诲和同学们的天真烂漫,想起了夏天淮河里洗澡被老师罚站和秋天摸鱼烧烤抢吃的场面。表哥想,等他的身体好了,就去寻找过去的足迹,找回童年的伙伴、童年的笑声;寻找童年的影子,找回小时候绿莹莹的麦田,找回傍晚袅袅的炊烟,找回豫南水乡的小桥流水,还有那牧归的芦笛声……

要不是大学毕业分配到城里工作,表哥还真的不稀罕在城里待下去,农村虽然房子破旧一些、简陋一些、吃的差一些、穿得朴素一些,但比起城里,乡下人活得更洒脱、实在。人们没有那么多心眼,心里就可以没有设防,更没有职场上的勾心斗角。对表哥来说,向阳的平房,院子宽敞,有自家的水井,种点菜,养几只母鸡,小镇集市上让邻居代买点米面油什么的,行动更方便、心情更舒畅、饮食更环保,多好!

娘活着的时候,总希望表哥能回老家居住,小的时候,娘靠捡破烂养活表哥,娘骑着三轮车,载着表哥,上街买个老母鸡,拿回家炖得烂熟,趁热喝一口鸡汤,那味道真香,娘的味道真好。手工做的红薯米饭真诱人,表哥蹲在厨房里,吃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地傻笑:“真香、真甜、真好吃。”现在娘去了天堂,表哥好像做了一个梦,伤心地哭了。人已去,香如故,表哥在怀念过去,更想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娘亲。

回过神来,再看看家属院崭新的楼房,一幢幢,一排排,一层层,表哥百感交集,乡下,不用爬楼梯,游走在田间地头里坑凹不平的小路上,拄着拐杖行走,看蒲公英风中飘飞,看满地满坡的梨花、桃花竞相开放,满眼、满世界的万紫千红,该是多么美好啊。六楼,不高也不矮的楼层,有自己一个人的书房,曾经梦想是表哥一辈子的向往,表哥写作的天地,也可以说是表哥实现梦想地方,然而它限制了表哥的生活。

老家的小屋靠北墙有个透风的窗户,那是表哥小时候读书的地方,睡觉的地方,如今油灯烤过的墙还黑黢黢的,还有明显的痕迹。即便如此,表哥还是非常想念,想念那些小屋曾经来过的人,又走过的人,希望和失望的人,那些年轻的梦想,那些快乐的童谣,表哥决定回家,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农村有土地有房屋,还有哥哥的家。上次,表哥专门回去买墓地,村长不给,说城里人没有地,没有房,也没有坟墓,什么都没有了,这是《土地管理法》规定的,确保18亿亩红线不可动摇。

又过去了几年,表哥退休了。表哥退休了,除了吃药保养,种菜钓鱼,就是闲逛。

表哥不抽烟,但喜欢喝啤酒,也没啥不良嗜好,唯对小菜园情有独钟。他的生活很简单,一日三餐,五谷为养,有米有面,平时,他在家属院北边的小园子里,种了一畦白菜,一畦萝卜,栽了一垄芋头。除了收拾菜畦子,闲了就坐在楼前池塘边的石头上,看天上北飞的鸽子,南飞的大雁,看水中的荷花,看蹦跳的青蛙,有时也拿着工具到池塘里去,清理清理那里的杂草。表哥不爱说话,可是一开口,便有自己的思想,人是很有趣味的,生活过得也很充实。表哥还在小菜园里栽种了一沟大葱。通常大葱是喝啤酒的凉拌菜。星期六,表哥约几个老朋友去森林公园小河沟里垂钓,小河沟里的鱼多半是一斤左右的鲶鱼或半斤八两的鲫鱼。他们在小河沟钓上一整天,收获几斤重的鲶鱼和鲫鱼,然后带回到楼上小房子里,支起炉灶,香料熏烧,啤酒拌饮,鲜嫩无比,人间美食。然后耳朵塞上女儿送的耳机,专门聆听豫剧、名曲或载歌载舞。

表哥知晓,建党100年以来,城市乡村变化这么大,发展这么快,今非昔比,取得了世人瞩目,翻天覆地的成绩,真是令人欢欣鼓舞啊。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有的时候,表哥带着梦还在胡思乱想。人这一生一世,怎么选择才是最佳呢?才是最好呢?才是最棒呢?“答案就是共产党的英明领导,是党让人民站了起来,是党叫人民富了起来,人民应该感谢党。”

当然,在农村,表哥的雄心壮志实现了吗?在城市,表哥依然是壮志难酬啊?没有,没有更好,只有最好,前进的路上还充满着荆棘。没人没事的时候,表哥低头沉思,不免忧伤起来,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表哥已经领略到无论城市乡村,如今不愁吃不愁穿,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这不正是表哥所欣喜的吗?

猛然间,表哥想起了已退休的老主任给他的留言:闲居后,心悠哉,偶有烦恼阵阵来。多少故友成路人,信赖知己情不衰。曾记否?虎波依然雄心在!!! 

作者简介

殷天堂,笔名尹夫,祖籍河南信阳,河南省驻马店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公务员,网名过冬飞鹰,军队团职军官转业,闲暇习读经史。2017年3月加入中国散文学会,1996年6月加入河南省作家协会,自然资源部作协委员,系统作协主席,信阳作协副主席。数百篇小说散文见诸网络和纸刊,数次获奖。著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外传》《生命提速》《息夫人秘史》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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