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也都觉得累了,于是返回到了禅心广场,我提议在广场东面弧形长廊的条凳上坐下来了休息一会。 此时的太阳已渐渐偏西,但仍是亮晃晃地耀眼。不过还好,有一阵阵的凉风吹过长廊,使人觉得很是舒坦。禅心广场弧形长廊里的条凳,是用多根厚厚的木条做成的,相邻的两根木条之间都有一定的空隙。我用手摸了摸那些木条,笑对同伴们说:我好想躺下来睡一觉呢!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躺下去。 我们一边休息,一边讨论着崇圣寺该怎么走。我在手机上将刚进园时拍的禅博园景点布局平面图放大,在屏幕上审视着通往崇圣寺的几条路线。从这图上看,崇圣寺位于禅博园的西北角上,且是在园外,只是它紧捱着禅博园,是不是从园内西北角有门通向崇圣寺,从图上是看不出来的。问一女游客,对方却说寺在园内,因要上坡,她就没再去了。但如果我们出了禅博园的大门,从园外沿围墙往崇圣寺,又担心进不了那里,再要返回园内去的话岂不是又须重新购买门票吗?黄民说,我们去向工作人员打听一下,先将情况搞清楚再决定怎么走。于是我们到了该园的出口,然而,出口却不见有工作人员。黄民又到验票口去打听,确认了该寺从园外可开车去。我们于是出了禅博园,行至停车场上了黄民的小车。 其实对于这个宜春崇圣寺,我是昨天才知道的,以前压根就没听说过。昨晚到网上查,却只查到云南大理崇圣寺的信息最多。原来,崇圣寺又名崇胜寺,原址位于宜春市袁州区秀江北路宜春城双桥附近。 我们的小车开出停车场后便拐向北面的一条公路,于下午4:40分到达楼院前,见一位着桔黄色僧服的僧人正站立在两辆小车旁边。黄民从车门窗口探出头去,向那僧人询问这里是不是崇圣寺,那僧人答道:“正是。”于是将小车停在那两辆车旁。我们下了车,那僧人问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说是芦溪。那人立即用萍乡话说:“那我们还是老乡啊,我是萍乡上栗人呢。”他告诉我们,这所观音堂院内,是宜春市佛教协会的驻地,他是该协会的工作人员。听我们说要看看崇圣寺,他便自告奋勇陪我们一起去。于是我们在他的引导下步行了一小段路,来到一山冲前。僧人一边走一边介绍说,历史上的崇圣寺早在五百年前就已废圯了,目前崇圣寺还只是一个宗教开发中的项目,并未建成,宜春市政府对这个开发项目是大力支持的,买下了这块地盘,但建寺耗资巨大,要靠有缘人的投资。 尽管已听了这位僧人的介绍,眼前的情景还是让我们一行人大跌眼镜:这里只有两幢大殿的毛坯架子,且大门用砖头堵塞了,这里还没有一间像样的僧舍,距我原先想像中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我们兴冲冲而来,目前的现实却是令我心中“冰冷一壶烧酒”! 我问僧人法号,他说是叫“传悟”,俗姓黄。他笑向黄民说:“我哩还是家门呢!”我问他,他们协会一共有多少工作人员,他说只有三人。 我们说马上要回芦溪去,传悟法师却热情地邀请我们到他们协会去喝杯茶。我想喝茶也用不了半个小时,迟疑了几秒钟后,我们还是同意了。当时我想,可能传悟法师在这地方太寂寞,平时他没有可说话的对象,今天看到老乡来了,他终于逮住一个说话的机会吧?看看他究竟会对我们说些什么。 下午4:53分,我们进了观音堂院内,跟随传悟法师上了二楼。原来,佛协的接待室设在二楼。我一上去,便居高临下,用手机拍了禅博园内梵呗音乐厅建筑等远景照片及院内的环境照片。我只看到观音堂内有一位着灰色僧衣的僧人走过了一下大厅,并不曾上楼。此时我不知黄民跑哪去了,大约是出恭去了吧。传悟法师一进接待室,便开始烧茶了。 等到茶快要烧开了时,黄民也进了接待室,妻和云华也进来了,于是我们一起喝茶。传悟法师问我们喜欢喝哪一种茶,他说他这里有普洱茶等茶叶品种,而我和妻在家里是从不喝茶只喝白开水的。云华接口说,她在家里就是喝普洱茶的。佛协用来烧茶的茶壶是一把带嘴的小不锈钢壶,另有一把用来专盛茶叶冲茶的带嘴小玻璃壶。给我们喝茶用的,都是看似紫砂做的小口径茶杯,带点紫黑色。黄民说,这种茶杯不可能是真正的紫砂茶杯。 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传悟法师不断给我们四人添茶水。传悟法师很健谈,一句接一句地说着,我与黄民则不时插几句话,妻和云华基本上是只听不说。我们先是说了一些修身养性及佛道两教的不同的话题,后来我便问传悟法师:“法师,你是怎么想起要出家的呢?你是从小出家还是长大以后出家的呢?”我是很想了解一下他的出家经历,我想这也可作为当代人出家的个案吧。谁知道,我的提问打开了他的话匣子,话语便滔滔不绝地从他的口中涌出来。 原来,传悟法师父母都是萍乡人,他外婆家在上栗。他的父母在宜春地委工作,还是科级干部。他小时在外婆家带了好几年,所以能说上栗话而不说宜春话。他上完大学之后,曾在上海宝山一家大型企业担任过工程师。他说,他不是一开始就到寺里出家做僧人的,而是在家做了十年居士,等他把人生要义思考清楚以后才出家的。他说,我们人的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生,人的生存有什么意义?人的一生也就几十年,但在历史长河中只是很短很短的一个过程,而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常常是要经历各种挫折和痛苦或苦恼,在人们的生存环境中,总是危机四伏,防不胜防。他举例说,不但是个体,甚至是大型跨国公司都是这样,本来生机勃勃的一个企业,说垮没多久就垮了,如美国生产胶卷的柯达公司…… 这时我接口说:柯达公司破产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没料到数码相机会诞生,数码技术一出来,照相用胶卷就派不上半点用场了,公司必垮无疑。 传悟说:正是! 我说:当年我们江西的凤凰光学仪器厂生产的单反相机多走红啊,我那时想买一部都没能买到。可是现在凤凰相机也是连影子都没有了。又如智能手机一出世,传统的固定电话就几乎没人再用了;微博一出来,QQ就没人玩了;现在微信一出来,玩微博的人又少之又少了。无法预见未来的人,总是心神不宁的。因为在人的一生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人们无法把握自己的未来,所以才会有宗教需求的长期存在,从而决定了宗教的长期存在。 (以下内容为4月26日10时后续记) 我问传悟法师:你是在上栗上的小学吗? 法师说:我上小学和中学,都是在宜春读的,没在萍乡上过学。我上大学学工科,也是我父母给安排的,他们不想让我跟他们一样在官场上混,希望我从事技术设计或技术管理工作。父亲对我说,官场上太黑暗,不是那么好混的,对于一个诚实本份、心地善良的人来说更是这样。父亲的这些话,对于我认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我参加工作以后,虽然是搞的技术工作,但企业之间相互竞争激烈,企业的生存同样危机四伏,许多企业也很难适应我们这个社会的发展,每年都会有不少企业被淘汰掉,从当初的轰轰烈烈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就像刚才我们说到的美国柯达公司那样。我看到了这一切,心中在不断思考作为个体的人在其中的作用、个体生命在这种大起大落的变动中的沉浮。很多时候,面对社会、企业的大变动,个体生命就会显得无能为力,显示出它的脆弱与渺小。后来,我渐渐地接触了一些佛教方面的书籍,了解了一些信仰宗教的意义。再后来我就经常会在工作之余到佛寺里去观看僧人念佛经、观看做法事,感受到佛教的庄严氛围。因为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我就决定先在家里做居士,学着念佛、修身、养性。 我认识到人生的不易,我既已被我的父母带到这个世界来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我不愿意通过自己再去制造一个新的生命,让他到这世界上来受苦受难。于是我将我要出家的决定告诉了我的父母。我父亲一听,当场就瘫倒在床上了。我父母很难过,父亲对我说:“如果你有两兄弟,也就只有由你去出家,可是我们家就只你一个男孩子呀!”我对他们说,不是我绝情,不管你们,可我要做我必须做的事情。 父母都终归要老去的,是要化为尘土离我而去的。世俗的传统观念是要生养孩子,以便传宗接代。制造一个新生命,实际上是一件非常简单、非常容易的事情,你们说是不是?可是要把这个新的生命抚养长大成人,做父母的一生要吃多少苦、操多少心!这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啊。我对我父母说,我是不会结婚的。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父母渐渐理解了我的想法和我的信念,他们不再阻拦我出家学佛了,于是我便住到寺里来了。 我问他:你父母身体现在还好吗? 他答:现在我父母都已不在世了。 沉默。 我看了一下手机,已是下午5点半过了。我对黄民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于是我们都站了起来。我对传悟法师说:“感谢你的好茶和热心接待,打扰太久了!”黄民则加了传悟法师的手机号,他不愧是法师的家门。 传悟法师将我们四人送至观音院门外的停车场。临行,我们各自合掌,向传悟法师告别。5:42分,我们一行上了小车,法师对我们说:“欢迎你们以后再来!”(4月26日下午2:40分记至此处) 我们乘的小车离开宜春市佛教协会所在地之后,仍按原路返回。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了。 我对大家说:不知你们刚才注意到了没有,虽然传悟法师年已五十岁了,可他的双手皮肤一点皱纹都没有呢! 对于这个崇圣寺,我们是高兴而来,败兴而归。昨天我和黄民一同到莲花出席莲花县诗词楹联学会的换届大会。在那里,上栗诗词学会会长李汝启于上午10时半许从微信上给我发来几张图片,中有周敦颐诗《宿崇圣》一首:
公程无暇日,暂得宿清幽。 始觉空门客,不生浮世愁。 温泉喧古洞,寒磬度危楼, 彻晓都忘寐,心疑在沃洲。
从汝启的注中,我方知此古崇圣寺是在宜春,于是约黄民今天同往宜春一游。 我说:“与僧人聊天,以前我也有过,如十几年前我在我们芦溪的禅台寺与寺监明兄法师聊天。”那时禅台寺正准备筹建新的大雄宝殿,我去看了该殿的设计图纸。那一次,是2001年2月25日(正月初三日),我陪我妻子的两位堂弟去游览禅台寺。我因工作关系,曾多次上禅台山与明兄法师会面,其中一次是作为芦溪镇人民政府代表去当监证人,签署本镇东阳村与禅台寺管委会的山场所有权协议。2001年2月25日这一次上山,我顺便去给明兄法师拜了个年,并与他在禅房谈及佛教史中的一些问题和该寺的扩建计划。当天我作有一首七律《访明兄法师》:
又上禅台踏紫霞,空山鸟语叫喳喳。 禅房待客谈禅史,素果装盘沏素茶。 几缕轻烟绕梁柱,一双慧眼识金沙。 云山盛举谋宏业,胸有菩提便是家。
此诗曾发表在《美丽的中国——当代山水诗词选》(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3月出版) 晚6:50分许,我们的小车回到了芦溪县城,停靠在金鹰北路上靠日江东路一端的“芦溪味道”酒店门外。我们四人进入酒店内,在大厅里靠大门的一张餐桌上用了晚餐。中午我在开心酒店喝了二两四特酒,黄民驾车,自然就不能喝。晚餐我和他要了一瓶白酒,两人将这瓶酒喝了个精光。我叫黄民请别人来开他的车送他回去。 晚8:38分,我和妻回到家中。晚10:46分熄灯。 (4月26日下午4:27分续记完毕,全文9600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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