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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邀编辑：董学仁 有人看过电影《阿甘正传》，有人读过小说《阿甘正传》。那位不是一般笨拙的阿甘先生，经历了他所在年代的大部分重大事件，歪打正着地起了不小的作用。 这个小人物参与的大事件，太多太多的戏说，像是作者善意调侃，可能冲淡了对我们的一个启示：通过大事件写小人物，或者反过来，通过小人物写大事件，都是文学写作的一个有效策略。 至于作家的想法，是以小人物为主，还是以大事件为主，看起来并不影响双方关系的布局。以大事件为主的小说，事件就成了主角，有生命呼吸，有性格变化。 我想起列夫·托尔斯泰，传统小说家中的代表人物，喜欢宏大叙事，成就也很突出。他写完《战争与和平》之后，说出了他怎样构思人物的过程。他留下来的手稿里有这部小说的15种开头，也显示了构思上的一次次改变。 最初，作家设想的主人公是一个带着家眷的十二月党人，从西伯利亚回到俄国内陆。作家想写这部小说时，正是那些十二月党人回来的第二年。要写这些人物，作家就必定写到1825年，那一年主人公向沙皇发出温和挑战，导致了后来的不幸。这时作家又想到，那时的主人公已是有了家室的成年人，为了理解和表现他们，需要从他们的青年时代写起，回到1812年打败拿破仑、取得俄罗斯卫国战争的胜利。接着作家又回溯到了1805年，俄罗斯与奥地利联军被拿破仑大军击败的年月。 只写1856年十二月党人获准回到圣彼得堡，不写先前的历史事件行吗？ 人是环境的产物，是个人经历与历史事件结合的产物。 托尔斯泰关注的十二月党人，这种结合就很紧密。1805年被拿破仑击败的耻辱感让他们自强和奋起，才有了1812年击败拿破仑的光荣感。接着他们占领法国，却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对比出自己民族的愚昧落后野蛮。他们以战胜者的身份在法国生活4年，得到了变革俄国的方向，于是变成了在1825年被沙皇镇压的一批贵族青年。 托尔斯泰写道： “在历史学上，承认个人服从空间，时间和因果关系的法则的困难，乃在于否定我们个人的独立性的直接感觉。但是，天文学的新观点表明：诚然，我们觉察不出地球的运行，但是，如果假定它不动，我们就会得出荒谬绝伦的结论。——在现在的情形下，同样要否定被意识到的自由意志，并且承认我们感觉不出的依赖性。” 这段文字在《战争与和平》的收尾部分。托尔斯泰最初想写十二月党人结束流放后的事情，实际上，还没有等他写到1856年那些人从流放地回来，甚至没有写到1825年他们向沙皇的挑战，小说就写了一百多万字，不能再写了。他已经刹不住车，又挥霍了洋洋洒洒万字以上的漫天议论，当作小说收尾。 我们知道，很早以前，从荷马史诗开始，差不多都是写大事件里的大人物，或者是写大人物推动的大事件，到了托尔斯泰那里，他觉得，那些大历史是小人物推动的，付出牺牲的都是普通人物。他们其中虽然也有贵族青年，却是游荡在社会主流之外的一些人。 我相信，你不必读完这个大部头作品，也能明白上面的道理。一堂写作练习课不能解决太多的问题，也不能把话题搞得高深莫测。所以，对于怎样处理大事件和小人物的关系，我在下面只说两种方式，一是现实的，一是非现实的。 现实的处理方式占了很大比例。我想了想，就以余华的《活着》为例。余华说过他写《活着》的过程：我听到了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歌中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首歌深深打动了我，我决定写下一篇这样的小说，就是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 这部长篇是用第一人称讲述的故事，第一个讲述者是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的人，他引出第二个讲述者，那位叫福贵的乡间老汉。故事开始了。 “那时候我们家境还没有败落，我们徐家有一百多亩地，从这里一直到那边工厂的烟囱，都是我家的。我爹和我，是远近闻名的阔老爷和阔少爷，我们走路时鞋子的声响，都像是铜钱碰来撞去的。我女人家珍，是城里米行老板的女儿，她也是有钱人家出生的。有钱人嫁给有钱人，就是把钱堆起来，钱在钱上面哗哗地流，这样的声音我有四十年没有听到了。” 福贵的个人经历，与历史上接连出现的大事件有关。比如福贵好赌博，把家里的田地和祖宅输给了龙二，此后他借来龙二的演出道具成了皮影戏艺人，在后来的土改时平安无事；龙二赢得福贵的家产成了地主，在土改时挨了5颗子弹。 除了福贵和龙二，这部小说里所有人物的个人经历，也与大事件有各种关联。就像是很多很多人的生活，构成了时代，构成了历史。人是历史中的人，是历史的起点和终点。 用非现实的方式表现大事件中的小人物，我想以英籍印度裔作家萨尔曼·鲁西迪的《午夜之子》为例。这部1981年发表的长篇，被誉为《百年孤独》后最令人惊叹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 这部小说是关于1001个孩子的故事。他们出生在印度独立日那一天的午夜一小时内。这个特定的时刻给了他们魔力，有的能随意使身体变大或者缩小，有的美到了亮瞎别人眼睛的程度，有的相貌平常却能让人发疯般爱上自己，有的长着可以用来呼吸的淡水鲑鱼的鱼鳃，有的闭上眼睛能飞得比任何鸟儿都高，有的能把自己浸在水里随意改变性别，有的能够穿越时间到过去和未来旅行，有的能跨入镜子再从地球上任何地方钻出来。 “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具有某种只能称之为奇迹的特殊天赋或者才能。似乎是——请让我在这里暂时发挥一下自己的想象力，我肯定我等会儿要说的事一点儿也不言过其实——历史在达到了一个意义最重大、最充满希望的顶点的时刻，便决定在那一瞬间播下一些未来的种子，这些种子会与世上迄今为止所见到的任何事物真正有所不同。”小说又写道，“午夜的孩子可以用来代表许多事情。可以将他们看成是我们这个被神话所支配的国家的古旧事物的最后一次反扑。” 现在进入写作练习环节。 一、在写作中思考。写一个小人物与大事件的故事，1500字以内。可以是完整的一篇，可以是一篇中的片段。 想一想，大事件只有宏大叙事一种方式吗？比如像电影《小鬼当家》那样，我们将小人物的年龄压低到8岁，却能把两个成年盗贼整到怀疑人生，这算不算小人物和大事件？ 还有，你这个故事或故事片段，怎样写得幽默一些？ 二、在思考中写作。 有意改变你的描述方式。比如，你善于用现实风格写故事，现在改为魔幻现实风格。或者反过来，把你擅长的魔幻现实风格改为现实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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