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浠蕲事5:一言不合就“做翘”

 非名流WO 2021-04-29

       浠水人用“做翘”来表述一种不太妙的人际关系轻则互相不耳人(不搭理人),重则成为陌路人,再重就可能反目成仇了。


        柳半龙有一对双胞胎儿子:柳大华和柳二华。端午节那天为了两根钓鱼竿兄弟俩起了争执,柳半龙的原则是从不掺和孩子的纠纷,放手让他们自己解决。大华让着弟弟,把好的鱼竿给了二华,自己用那根旧鱼竿。结果用好鱼竿的二华并未钓到鱼,而用旧鱼竿的大华却收获了满满一鱼篓。二华怀疑哥哥在鱼食上动了手脚,又是甩脸子,又是指桑骂槐。大华懒得理他了。

        二华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觉得大华理亏,心里的一道坎硬是过不去。到了晚上要吹灯睡觉了,二华心里的疙瘩解不开,就觉得跟大华同处一室睡觉别扭得慌。于是一个人在外面溜达,不想回屋。大华以为弟弟闹小孩脾气,过一阵子就消停了,也没去理他,管自己睡了。

        鸡叫头遍的时候,柳半龙照例被老婆一脚踹醒了。可是柳半龙的眼睛就是睁不开!不对呀,平时鸡叫一遍,老婆踹一脚,自己马上就清醒了,今天咋就这么困呢?使劲睁眼睛,摸了手表看了看,才三点!今天的公鸡吃错药了吧?这头一遍报晓声整整比平时早了俩钟头!

        柳半龙还是照例披衣下床,出门到院子里看看牛栏,看看猪圈,看看鸡筹,回屋再看看俩儿子——不对呀,大华床上有人,二华床上空的!柳半龙赶紧揪大华耳朵,问个明白。二华居然是一宿未归!

        柳半龙两口子和大华急了,立即穿戴齐整,出门去找柳二华。刚出门没多远,就听到一阵公鸡打鸣,循声找过去,熹微之下,就看见柳二华正蹲在一户人家的鸡筹附近,捏着嗓子装公鸡叫呢!

        王细咩是王老栓的幺儿子,平时自然是最娇宠的那一个。仗着父母的溺爱,王细咩经常跟两个哥哥耍赖皮。

        王细咩的二哥在大队文工团里唱样板戏,有一根军用皮带是唱样板戏的道具,他爱惜得不得了。谁知道王细咩看中了皮带,死活要用它栓自己的裤子。王二哥拗不过他,答应给他用几天,但是到了排戏演戏的时候得还回来。王细咩满口答应了。

        没过多久,大队文工团要排样板戏《白毛女》,细咩的二哥扮相俊朗,团里准备让他演王大春。王大春穿上八路军军服,打上绑腿,扎紧皮带,会更显得英气飒爽。可是细咩的二哥问细咩索要皮带时,细咩装聋作哑,就是不给。当着父母的面,王二哥没敢动粗,只能着急上火干瞪眼。

        等父母不在场了,二哥更要动手从细咩腰里解皮带,细咩一溜烟跑了。到晚饭时分还没回来,晚上可是正式排戏的时间,王二哥眼瞅着大春的角色要从自己手上溜走了。

        王老栓知道幺儿子为了躲避二儿子而逃的之后,大骂老二,拿起扁担要抽人了。王家老大赶紧拉了二弟出门去找多事的小弟弟,山顶上、河沟里、溪桥边、田冲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深更夜静,只听到王家老大老二漫山遍野地喊:“王细咩——”“王细咩——”,却无人回应。

        王老栓的堂客也不停歇,坐在屋里咦咦嘤嘤哭个没完。王老栓不耐烦,吼一声:“哭丧啊,又不是死人了,嚎什么嚎?”堂客马上不抽搭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王老栓却听到异常的响动从楼板上的柴草里传出来——

        那分明是王细咩的呼噜声。

        李佳均和李家平兄弟俩现在的关系形同陌路。都是户口惹的祸。

        李佳均早年读中专,国家包分配,在粮站工作,是吃皇粮的。李佳均的对象那时还是农村户口。如果就这样成亲,他们就成了半边户。那个时代,这样组合的家庭很多。

        李佳均的哥哥李家平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知道自己家乡的土地种不出多少粮食,弟媳妇娶进门,不是多一个人种地,也不是多收一份粮食,而是多了一张嘴吃。他就劝弟弟想办法搞个农转非的指标,把对象的户口转出去。李佳均听哥哥分析得在理,于是努力工作,在单位积极表现,又使了些手段,终于争取了一个名额,给对象办了农转非。然后结婚,让媳妇儿在粮站里干点临时工作。

        李佳均结婚的没过两年,粮食市场放开了,量战力正式工都闲着没活儿干了,李佳均媳妇更得靠边站了。恰恰这时候,老家那边的土地被国家征用了,要开发什么项目了,凡有农村户口的,一夜之间都成了土地公,拿到国家的补贴了,不久又集体迁入政府安排的新居,生活条件比城镇居民好多了。李佳均老婆因为农转非了,户口迁了,村里也没她的地,补贴费、安居房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李佳均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亏得大了:为了老婆的农转非,几年的积蓄全搭进去了,老婆还没正式工作;因为农转非了,老婆又错失了土地被征用后的好多实惠,这李家平出的什么馊主意啊?这是我亲哥吗?

        李佳均把这一切的根源都归咎于他哥哥李家平身上。两兄弟从此“做翘”了,永不来哉。

        吕品轩的女儿回来了。

        吕品轩的女儿吕思莹是十年前离家出走的。那时候吕思莹读财校,还没毕业,思莹妈妈就寻思着把女儿介绍给詹学贵的儿子。詹学贵是支行的行长,是思莹妈妈的顶头上司。

        吕思莹知道詹学贵的儿子叫詹晓健,看上去一表人才,人也本分,但是脑子不大好使,三十多岁了,还没对上象。吕思莹不知道妈妈打的什么算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嗝咕嘞儿(呆子、傻子)。她当然不同意妈妈的安排,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好几次妈妈说詹行长一家请吃饭,给个面子呗!吕思莹一甩门就出去了,回到学校集体宿舍了。

        女儿快毕业的时候,突然出走了。既不给父母留言,也不给老师同学打招呼,悄无声息地就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里,除了女儿思莹离奇出走,思莹妈妈单位也发生了重大变故,詹行长因为严重渎职被查,思莹妈妈为自己差点耽误女儿青春的错误决定而痛苦不堪,郁郁而终。

        吕品轩想再把房间收拾一遍。看见思莹妈妈的遗像还在,赶紧收了,怕女儿回来看到受刺激。还未来得及把相框放进柜子,穿衣镜里映照出来三个影子让他明白了:女儿一家就站在身后!

        吕品轩看女儿几乎一点没变,就是肤色黑了一些。她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分明是二十多年前的女儿的模样!另一边站着一个黑瘦的高个儿男人,不用说那是女婿了!

        女婿跨上前一步,对吕品轩说:爸爸,我来吧!他把思莹妈妈的遗像放回原处,携妻女一起向相框里忧郁的老妇人深深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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