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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片儿她爸是开窑厂的牛师傅。牛师傅有一儿一女，儿子叫砖头，女儿叫瓦片儿。砖头比瓦片儿大十岁，是瓦片儿她哥。 砖头这小子，读书不行，跟他爸学做窑厂手艺也不行，唯一称职的，就是做瓦片的哥哥。 每次出窑的时候，牛师傅总要自己头一个进窑去，检视一遍，所有没烧好的砖头瓦片，都关照搬砖工们分堆放好，绝不允许扔弃。他总是说，好砖好瓦有好砖好瓦的用头，断砖片瓦也有断砖片瓦的用处。 他对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像对待自己的两个孩子一样。 牛师傅的窑厂和砖头就读的小学面对面，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池塘。下课之后，小学校的孩子们最爱的游戏就是打水漂。 打水漂最好的道具就是瓦片儿。牛师傅的窑厂里有的是瓦片儿。看到孩子们来厂里讨瓦片儿，很开心，逢人就说：我没说错哈，断砖片瓦自有用处。 可是砖头不开心。 打水漂的时候，小朋友们都会唱一首自编的顺口溜： 打水漂，扔瓦片；瓦片扔得远又远。 打水漂，扔瓦片；水漂瓦片连成串。 扔瓦片，远远远；扔瓦片，串连串...... 瓦片都是从砖头他爸窑上端来的，大家都把砖头当宝，多少让着他一点，所以砖头的水漂总是打得最好的那一个。 砖头十岁那年，爸妈给他生了个妹妹。那就是瓦片儿。妹妹长得好看，就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砖头疼妹妹，超过任何人。砖头护妹妹，超过任何人。 打水漂的时候，砖头不再唱那顺口溜，也不允许别人唱。谁唱，他就不许谁动他爸窑厂里端来的瓦片。打水漂，不唱顺口溜，不带劲；打水漂不用瓦片，连不成串。 大家玩得不开心，砖头明白全是因为自己，他不再去打水漂了。牛师傅感到奇怪：自己的儿子怎么不跟同学玩呢？在家里逗妹妹不是蛮会玩儿的吗？ 晚饭时，牛师傅就问砖头：怎么不见你跟他们一起玩儿呢？ 他们唱瓦片儿，扔瓦片儿。瓦片儿是我妹妹的名字，叫他们别唱别扔，他们不听我，还唱还扔。懒得理他们了。 牛师傅觉得好笑：他们唱的又不是一年两年，从有打水漂以来，就有人这么唱过。我们家的瓦片儿才来了多久啊？！ 不管，反正我妹妹叫瓦片儿，就不兴他们乱唱乱扔。 牛师傅心想：这小子还很犟！也好，疼妹妹不是坏事。牛师傅回头看了一眼儿子，那砖头撑着下巴，看着摇篮里的瓦片儿，正傻呵呵地笑呢。 砖头不跟别人玩打水漂儿，牛师傅也乐得安心，省得这犟小子犯轴跟同学闹架。可是，这安心日子并没过多久，砖头还是在学校里把人家孩子给打了。 那天老牛刚熄了龙窑里的火，坐等过两天出窑。无所事事正在喝茶，对面小学闹哄哄跑来几个小学生：牛伯，老师叫您快过去，砖头打架了。 牛师傅知道自己儿子犟，有点闷葫芦，一心以为他只是会犟，真有下不来的火，也只会阴芯子拐，不会跟人家动真格打架的。这回打起来了，看来是发老大的火气了。 先听老师讲起因。原来砖头前排同学的桌脚不平，老师让他们稍稍挪动下位置，可是教室地面不平，总摆不稳，就从外面捡了块大缸瓦回来垫桌子脚。 大缸瓦太厚，又有弧度，垫了的脚高出其它脚，还是不稳。前排俩同学就把缸瓦放脚下又跺又踩，嘴里还比着赛地念叨“我跺瓦片”“我踩瓦片”，砖头听得发毛了，吼一声：“别喊了！” 前面那两个不知道砖头是吼他们的，继续跺脚，继续踩瓦片。砖头却以为他们是故意的，把桌子一推，搂起拳头就照两人胸口，一人给了一拳...... 牛师傅一个劲地跟老师和两个小朋友道歉，还特地跑到砖头的班上，跟全班同学解释：砖头的妹妹叫瓦片儿，他最不喜欢别人扔瓦片儿、踩瓦片儿了。他这样做是爱妹妹心切，砖头的妹妹也是大家的妹妹，对吧？！ 砖头打了这一架，牛师傅救了这一场急，砖头的同学也就知道了砖头真正的心思，再也没人轻易在他跟前提“瓦片儿”的话题了。 转眼到了瓦片儿上学的年纪。砖头也是十七岁的小伙子了。因为读书不好，没能继续上学，就在牛师傅的窑厂里做帮手。 跟砖头一般大的，都知道不能拿“瓦片儿”开玩笑，可是跟瓦片儿一样年纪刚上学的小不点们却不知道这个典故。 这不，瓦片儿上学不到半年，就哭了一场鼻子了。 一年级放学早。砖头早早候在小学门口等妹妹。妹妹却比平时迟出来半个钟头，还是年轻的班主任哄着陪着出来的，后面跟着两个拖鼻涕的小男孩。 砖头看妹妹眼睛红了，知道哭过。就问妹妹：谁欺负你了？年轻的班主任赶紧解释：这位家长，没大事，小朋友闹误会了。 瓦片儿向老师介绍：他是我哥。跟在瓦片后头的两个小男孩有点发抖了。 年轻的老师一直目送着砖头带着妹妹回了窑厂，关了大栅栏门，才放两个小男孩回家去。瓦片儿回到家平静下来，把大致事情跟爸爸和哥哥讲了一遍。 原来，那俩小男孩的塆里有个在外当兵的叔叔，新近回来探亲，说他们部队驻地老百姓上茅房是用瓦片儿擦屁股的。两个男孩子就拿这话来班里学，故意激瓦片儿，瓦片儿气不过，就哭着告诉老师了。 砖头立马起身，说去找那回来探亲的当兵的。 牛师傅喊：别犯犟，人家可是边境线上的武警兵！ 砖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了。 第二天，回家探亲的武警兵到民兵连长家里报告说：昨天夜里，不知道是谁搞破坏，往我家屋顶上砸了好几个砖头，一大片瓦片都砸碎了，留下一个大漏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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