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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众城丨周养庵的北岳之行

 时间旅行者24 2021-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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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您远走何方

缘起

1936年春夏之交,周养庵应友人傅藏园之邀,赴大同、浑源一游,领略了塞外云中的风土人情和名胜景物,留下了一段可贵的历史记忆。要说到这次短途旅行的缘由,不能不费笔墨先介绍一下此番行程的两位重要人物——周养庵和傅藏园。

周肇祥(1880—1954),字嵩灵,号养庵,别号退翁,浙江绍兴人,清末举人,近代著名金石学家、书画家。民国成立后,养庵曾任四川补用道、奉天劝业道、署理盐运使、临时参政院参政、葫芦岛商埠督办、湖南省长、清史馆提调、北京古物陈列所所长、中国画学研究会会长等职,在政学两界有着丰富的人脉关系。养庵生平工诗擅画,笃嗜古物,广搜精选,研讨有年,名公硕士,多与交游,与老友傅藏园、徐森玉[1]、江庸[2]、邢冕之[3]等诸先生结为伴侣,南北名山,联袂出游,游必有记、有诗,自曰“游山访古,人生一乐”,因生有美须髯,人称“周大胡子”。傅增湘(1872—1950),字润沅,号藏园居士,光绪翰林,清时曾任直隶提学使,民国时曾任教育总长、故宫博物院图书馆馆长等职。傅氏一生专事搜访中国古籍,致力于版本目录学研究,藏书二十余万卷,为近代屈指可数的藏书大家。

傅藏园和周养庵一样,最大的兴趣是游历各地名山古迹。1935年初夏,傅氏与友人邢冕之、徐森玉同游南岳衡山,夜宿祝融峰上,即商订来年作北岳之游。回到北京后,他们与周养庵时常晤面,谈到北岳之游,一拍即合,共订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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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徐森玉:徐鸿宝(1881—1971),字森玉,毕业于山西大学堂西斋,曾任故宫博物院院长等职,著名文物鉴定家、文献学家。

[2]江庸:江庸(1878-1960),字翊云,近代法学家,曾任北洋政府司法次长等职。

[3]邢冕之:邢端(1883—1959),字冕之,光绪翰林,曾任北洋政府农商部矿政司司长、工商司司长等职,喜游行,长于山志掌故,精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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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肇祥(1880—1954),号养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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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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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养庵的北岳之行

韩众城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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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游历

1936年春,傅藏园应绥远省主席、同姓宗亲傅宜生将军[1]的邀请,出任《绥远通志》总纂修。他欣然应聘后,并未草率动笔,而是翻阅了许多历史资料,细心谋划志书的各个环节,并专程造访归绥,寓驻归化城[2]一个月,与绥远省通志馆同仁共商修志事宜。傅氏由北平临去绥远时,谆嘱周养庵、邢冕之、徐森玉诸友,约归途经大同时,诸友便从北平前往会合,然后一同偕游于云中、恒山诸胜。

四月二十日[3](指旧历,以下类同),北平诸友接到藏园函告,告知由绥远去大同的日期,让他们依约来会。徐森玉因事羁绊,只好爽约。周养庵遂携拓工张黑,与邢冕之于四月二十一日由西直门平绥站登车,踏上了前往大同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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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养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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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冕之先生

二十二日凌晨四时许,养庵一行三人抵达大同火车站,询知藏园尚未至,便携带行李进入北门。抬望眼,观看大同的市容市貌,给养庵的第一印象是“城楼毁尽,易以西式屋,陋恶殊甚”。到达客地,首要任务是先找一个住处安顿下来,在市内西街靖安旅馆,询问后得知后院还有两间客房,便下榻此店。靖安旅馆的店主是浑源人李从田,赶紧上前招呼。养庵三人放下行李,洗漱完毕,稍憩片刻后,便一起往城内出游。

养庵、冕之均是通达的耆硕通儒,他们选择的游览目标是久负盛名的上、下华严寺和善化寺。在上华严寺,他们看到大殿受到战乱的损毁,询知是1926年国民军围攻大同时,炮弹如雨,致使大殿受损。住持僧云生向他们介绍修缮状况,知道寺院近年来一直募缘以期修补,而维修大殿正脊所需工巨而费繁,故一直未能修复。在下华严寺,护法殿已改为实验小学,且将校名榜于寺门,鹊巢鸠占,门庭已非故矣。在善化寺,他们看到山门而惊赞不已,称其“山门高壮,檐牙四出如殿廷”。穿行于大街小巷,他们见识了市井中的大同女子,“闾巷妇女,列坐门外,两肩垂布,交互胸前,下施腰围,臂乳袒露,初夏如此,盛暑若何?”因而评价道“此习俗之陋也。”

傍晚时分,养庵三人就食于“杏花春”饭庄,并按照约定在此等候藏园。傅藏园从绥远乘火车抵达大同,听到接站人员向其传达的养庵口信后,便风尘仆仆地赶来相会,同行者还有泸县李育灵[4]、长子晋生[5]、四侄毅如[6]等共4人。席间,傅氏向养庵等友兴奋地谈起绥远“五当召”之胜,讲到那是与西藏的布达拉宫、青海的塔尔寺和甘肃的拉卜楞寺并称为藏传佛教的四大名寺,养庵和冕之闻听之下,神往不已。饭罢,众宾回到寓所,商量了未来几天的游程后,遂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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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藏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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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育灵先生

二十三日,养庵一行人分作两路,继续在大同赏游。养庵虽年过五旬,但精神抖擞,他与育灵偕两位年轻小子晋生、毅如前往城外云冈一游;冕之昨天游了一天,感到有些劳累,便陪着藏园歇息了半晌,下午陪同老友藏园去上、下华严寺及善化寺一游。养庵、藏园经常游山访古,每至一处,对佛像雕塑、建筑构造必观察其特点,以备记录,尤其对梁间题字、额匾和碑铭,更是特别关注,逢有佳品,便嘱随带拓工存之。昨日,养庵嘱拓工张黑对上华严寺的辽幢进行了拓制;今日,养庵已嘱张黑跟随藏园进城拓各寺的金、元碑石。在下华严寺,张黑遵嘱拓了金大定二年、元至元十年所立的两通碑石,傅藏园看到海会殿有一块明万历重修碑记,其字集自于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殊为秀婉,顺便让张黑对这块明碑进行了拓存。在善化寺,张黑拓了寺内的二通金代碑石,一通立于皇统二年,一通立于明昌元年。明昌元年之碑铭很值得一提,藏园认为“书法凝重,规摹平原,亦为可贵”,但是书丹者名字已剥损,后来养庵考订为金宗室名家完颜璹所书。

养庵等人的云冈之行,不及备述,惟有一事,很是有趣,故录之如下。却说那天上午,养庵等人临近云冈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小雨,他们便避雨于孙姓茶馆,顺便吃了一些煮粥和烙饼。在茶馆里,女主人让养庵等人眼前一亮,但见“当炉少妇,短衣利屣,俊俏可人”,李育灵是擅长素描的美术教授,“一顾欣然,便为写像”,这也成为旅途中一段生动的小插曲。

注释

[1]傅宜生:傅作义(1895—1974),字宜生,民国名将,时任晋绥军第35军军长、绥远省政府主席等职。

[2]归化城:呼和浩特市旧城。

[3]四月二十日:指丙子年旧历四月二十日,即1936年5月7日。

[4]李育灵:李育灵(1900—1962),字世芳,长于西画,曾任多所学校的西画系教授,近代著名西画家。

[5]晋生:傅忠谟(1905—1974),字晋生,傅藏园长子,藏园称其为“忠郎”。

[6]毅如:傅遹谟,字毅如,傅藏园四侄,藏园称其为“遹郎”。

抵达浑源

二十四日上午九时,养庵一行七人起程赴浑源,大同县长郭简文代雇了三架架窝,三辆骡车,并派四名警士护送。架窝俗称“骡驮轿”,是由前后两骡荷二根长木为架,结绳为窝,乘者可坐可卧,尤利行于山路,是山西近代常见的交通用具。藏园、冕之、育灵三友均乘坐舒适的架窝,惟养庵性不耐此,自动放弃此种优待,与张黑、傅氏两郎及四名警士乘坐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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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窝        来源于网络

这个旅行团队由大同南门而出,向着东南方向一路前行,边走边欣赏两旁风景,经沙岭、十二村、小南头、艾庄、塔儿村,到达上泉村停舆打尖,午饭于该村何家小店。下午,车舆启行,过周家堡、落阵营、利仁皂三村,这一带正是黄花盛产地,养庵触目所及“丘陵曼行,河水萦带,连畦接畛,皆种萱草。岁收其花,制输津泸,为素食要品,即金针菜也”。渡过桑干河后,就到了交通重镇吉家庄,遂夜宿于该村的车马大店。藏园的生活素来安逸,在吉家庄却感受到“乡村贫瘠,屋陋如厩,水浑如浆。鸡豕既绝,蔬菜亦稀。米面杂以砂石,食之真可砺齿”,深觉“晋北人民之苦,可以想见矣”。但是,养庵对这种苦况似乎毫不为意,他只是觉得天气骤热,腰困脚乏,遂掀被而早眠。

二十五日凌晨,旅行团队由吉家庄启程,十里至瓮城口村。此前,所走的路都在平原,从这里开始,就须翻越前面的马头山,高岭横云,要走十许里的险要山路了。行走山路,就显示出架窝的优越性了,藏园“危坐行窝中”,觉“车道避水升冈,往往从人家屋顶上行,下视绿树流泉,恍临深井,凛栗欲坠,斯亦旅程之异境也。”坐骡车的养庵就不太舒服了,他觉得“步步上跻,车难于行”,经过了十里行程,就到了浑源境内的松树湾村。松树湾村是浑源至大同的要冲之地,村内旧时有生长了数百年的三株巨松,数百年来一直是村庄的地理性标志,村名就是由此而得。大约1926年发生晋北战争时,国民军的不少伤兵途经此村而死,国民军所部便将巨松斫倒做成棺材,自此松树湾村再无大松树。由松树湾村再向南行,五里后打尖于泥沟村,山程始尽,于该村万家店午饭。饭后,旅行团队经北榆林村、姜家庄村、土桥铺村,再前行二里就到了浑源城西郊“摩天锥”附近,浑源县长李遐宣[1]早已率部属等候,相迎于道左。

浑源西郊的道路边,原有一个用石头堆起的简陋石塔,邑人称之为“摩天锥”[2]或“锥子塔”。“摩天锥”下面是顺治年间形成的大义冢,摩天锥的来历和名称均非常奇特,给养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称“西门外有塔如笠,曰锥子塔”,为之题诗如下。

锥子塔(浑源城外)

本来一个无缝塔,

底事将他唤作锥;

浩浩虚空谁戳破,

空劳辛苦下钳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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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于《浑源古迹考略》内页绘制图  

藏园、养庵等人与县长李遐宣寒暄一番,就在县署人员的陪同下,借住于早已安排好的西关裕通银号。在馆舍卸下行装后,李遐宣又陪着众宾来到院子,只见队列整齐的县立第一小学校师生鼓吹相迎,县署僚属纷纷上前晋谒,盖因藏园曾担任过教育总长而受到的隆重礼遇。对此,养庵记述曰:“藏园曾长教育,宜有是举。吾辈物外闲人,但苦晋接耳。

茶罢出游,众宾由县僚陪同从位于沙河桥的西门入城,先考察圆觉寺及砖塔,再考察永安禅寺。永安寺局势宏壮,金碧灿然,“大殿五楹,不高而广,有异于华严、善化之筑;而承尘雕绘,更绕藻思,中作四檐斗拱,他处所无”“画壁东西南三面,作诸大圣像,水陆神王,北面观音大士,两旁十大天王,画采精严,不失古法。隙处墨书金粧人姓名,有信士王天选妻乔氏……等十余段,又有募捐张训字。既曰金粧,是先有绘画,后有粧金,题字渊茂,明时所修也”(养庵语)。傅郎晋生少年天性,“究心艺术,亦得欢喜赞叹,不图于荒城破寺,睹此环宝”(藏园语),遂取当时颇为稀有的照相机摄影留念,以待回京后传示同好。大殿内奉有毗卢、弥陀、释迦三尊主佛,四尊侍佛,二尊天王,塑工精好,认定为元代塑造。尤其令人惊喜的是,众宾居然看到元代书法名家雪庵和尚书写的“传法正宗之殿”殿榜,气魄坚凝,规范宛然。养庵得见此珍品,欣喜曰:“雪庵,大同李氏子,以善书名,著有《雪庵字要》。当时宫生禁匾额皆其所书,子昂[3]为之避度。方整遒劲,体兼颜柳,嵩山茶榜,严林所称。”遂命张黑将匾榜由檐枋间卸下,小心翼翼地拓存了一本。再看院内的碑石,阶下两通疑似元碑,可惜的是字体剥损不可辨。因此,养庵感慨道:“晋北诸寺,额多古遗,而高危难拓,此适卸下重髹,得拓一纸。寿称金石,而碑不如额,所处异耶。”游罢返归西关馆舍。

夜幕降临,县长李遐宣复来馆舍造访,商议了次日登临恒山及护卫诸事,安排由县劝学所视学[4]罗文举(字廷用)伴游,“并遣官厨入山为办站饮食,筹备周至,深可感也”(藏园语)。

注释

[1]李兆麟(1868—1951),号遐宣,湖北随县人,光绪甲午科举人,清末民国期间辗转任山西多地县长达四十余年,曾在民国时期两度出任浑源县长。长于书法,工于绘画,喜集唐人绝句用来题自绘兰竹,有“诗书画三绝”之称。

[2]摩天锥:顺治六年摄政王多尔衮屠城浑源,死伤籍枕,此地成为埋有数千名骸骨的义冢。两年后,知州郎永清率百姓在上面修筑了一座圆形镇邪塔,邑人俗称为摩天锥。

[3]子昂:赵孟頫,字子昂,宋末元初著名书画家,与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

[4]视学:也称督学,一县办理学务的官员,相当于现在的教育局长。


悬空寺游

二十六日清晨,西关裕通银号的院内一片喧嚣,原来是县署代为租赁的五匹骡子、三顶轿子(人抬轿)到了,等候着众宾乘坐上山。轿子又称“舆轿”或“肩舆”,这次所派“肩舆”为县署官轿,红围锡顶,兰幔纱窗,并有两名警士骑马随从,犹如地方长官出巡一般。三顶轿子由藏园、冕之、育灵三友乘坐,不耐受拘的养庵与拓工张黑、傅氏两郎及陪游罗文举均骑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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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晋北浑源县之悬空寺

来源于1935年的《西北春秋》  

七时许,五骡三轿出南关向恒山方向行进,过了唐家庄,已近山麓,举眼“便见翠屏,如独角兽,蜷伏而张吻”,随后看到的景观自然是声名遐迩的悬空寺了。悬空寺依山结构、楼观飞骞、阁道索迥、穷工极巧,寺中有三教殿,供奉着释、儒、道三教的教主,有“三教合一”之称。据悬空寺所立的金大定十八年碑刻记载,“三教之图”中,三位教主神像应为释伽、老子、孔子三圣,但是,养庵经过反复辨识,认为悬空寺中儒家塑像是造字的仓颉而不是孔夫子,他记之曰:“曲屋洞房,列祀诸像,三教圣人之举。舍孔子而尊仓颉,道家之陋也。”

众宾游览悬空寺时,有悬空寺道士吴诚安陪同。吴道士向养庵等人介绍道:“岁四月八日,香客千计,登降络绎,未尝动摇。暴雨阴霪,悬流飞注,绝无渗漏。”养庵听后,深以为然,他认为即使现代建筑家用“铁筋混凝土”作原料,犹恐不济,何况削木乎?眷眷再三,不舍离去。

根据吴道士所讲,我们得知旧时悬空寺登临人数最多的一天是四月初八,日登临人数达一千余人,这是因为“四月八”是恒山的传统庙会之期。八十多年后的今天,恒山景区及悬空寺的日登临人数大幅度增长,春节、五一小长假、十一黄金周,成为旅游人数最多的时间段。就拿悬空寺来说,2018年国庆七天接待量为43867人,平均每天接待量为6266人,远超过民国时“四月八”高峰期的1000余人。悬空寺迄立千年而不倒,除了有巧妙的力学支撑和独特的自然环境外,还因为登临人数不是太多,寺院的木构足以承载得了那么多重量。现在,随着旅游业的发展,悬空寺日最高峰值的人数比民国时期增长了六倍之多,这将大大增加了承重横梁的负荷,承重横梁持续受到超强压力而得不到释放,不但会缩短其使用寿命,而且会有断裂的危险。悬空寺目前面临着登临人数太多、承载量过大的问题,这种状态不加以改变,悬空古寺很可能因不堪重负而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能不为之焦灼担忧?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却说养庵等人每逢出外访古寻胜,对古代的碑铭、题字都格外留意。在悬空寺,他们看到有金元时期的石刻四通,均嘱拓工张黑拓存。临离寺时,傅郎毅如忽然发现悬崖上有削痕,众宾细辨为“玄空岩”三个篆字,款识为“鄢陵玄空子文冈书”,是由明人陈文冈[1]所书。此幅壁字高及一寻,笔势奇古,养庵见之心喜,念念不忘,但因位于峭壁难拓,只能暗忖拓存之法。

注释

[1]陈文冈:陈棐,字文冈,号玄空子,鄢陵人,明嘉靖进士,曾任宁夏巡抚、都御史、甘肃巡抚等职,其书法价值很高,著有《陈文冈集》。


登临恒山

南行三里,到下板坡村,视野所及,即为恒岳山门。山门前有牌坊一座,额书“北岳恒山”,左有三元宫,道士李理一在授童子读,朗朗声脆。

此地煤藏丰富,一路往东,随处可见挖煤坑口,因地下水渗入坑口而报废,密如蜂房,秽浊满目,养庵叹为“大为名山之玷”,藏园叹为“岳庙为国家正祀,典礼崇隆,朝使岁时往来,乃容此辈污沾其间。庶政不修,可发浩叹”。彼时,养庵给出的治理对策为:“亟宜禁采,从事补苴,广栽林木,以护水源,亢旱之灾,庶几少息,此地方长吏事也。”

恒山周边素富煤藏,千百年来,邑人挖煤之风不止,但因采用人工的方式,生产力水平低下,对环境的破坏性不是太大。斗转星移,时光流转,就在2018年前的短短十余年间,恒山景区的煤炭资源受福建商人的觊觎,他们在各级腐败官员的庇护下,应用炸药、挖掘机等现代工业技术对煤层进行露天式、地毯式开采,致使恒山的多处山头、村庄夷为废墟,自然生态受到不可逆转的重大破坏。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尽管已有先人示警,而后人重蹈覆辙,能不切肤痛哉?如今,省、市、县三级政府正在加大力度扭转过去造成的施政错误,一批相关干部被追责落马,市、县两级政府正在施行八十年前养庵提出的治理方案,在恒山景区进行大范围的栽树培林,但愿对恒山的脆弱生态环境恢复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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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艇之岭[1]下村落

来源于1919年的《恒山》蒋维乔摄 

照片下面原标:

半山艇之岭下,有居民数十家,筑土为墙,葺茅为顶,有上古之风。 

大同美女甲天下,浑源美女甲大同。浑源自古就是出美女的地方,养庵在这次旅行中就见识到了地道的浑源美女。由恒岳山门至停旨岭的路途中,聚居的煤户随处可见,他们听到有外地客人来拜山,纷纷由家中出来观看,这些贫民当中就夹杂着的一位靓丽美少女。养庵记道:“里余,小聚落,煤户居之。闻声出视,皆敝衣黧面。一女子纤足利屣,洁白姣好,如鹤立鸦群,不觉失笑!彼何不幸,辱没于此?”在一群衣衫褴缕、蓬首垢面的煤户中间,突然出现一位肤白貌美的少女,这种反差确实让人有柳暗花明、耳目一新之感。由此,养庵便为此女生于边鄙僻地而感到惋惜。但一转念,他又想到通往京城的大道上,经常看到“饰其车,美其服,外珠玉而中漆炭者”,就是那种乘坐华丽的轿车、身着盛装而外戴珠玉的贵妇,相貌却如漆炭般丑陋,这样的人并不鲜见,她们何尝不是一样呢?何况,“煤户只面污耳”。如此想来,也就释然了。

旅行团队继续前行,过五里停旨岭,过二里龙王庙,过二里大字湾,转陟高冈,是为虎风口。行至接官亭,养庵等骑骡者下马策杖,藏园等乘坐官轿者始降舆就步,众人参差相招,上行一里许,入崇灵门,登一百零三级台阶,至恒山朝殿。朝殿即供奉北岳大帝的玄灵宫正殿,额题为“贞元之殿”。经县视学罗文举导引介绍,恒殿主持道士高圆清出迎,将众宾延入殿右别院的云堂休憩。

烹茗少息,游兴转腾。在罗氏及道士的陪同下,养庵等人查看了正殿四周的庙宇及正殿外各通碑石。崇灵门旁的石碑林立,大都是清代御祭碑石,没有一通清代以前者,志书所称有元、明时期的五通碑石,悉数充为殿庑的阶石,已无法起出观赏。对于没有古碑的原因,养庵认为恒山高峻,由山下向上运送碑石困难,故将古碑磨平而镌刻新文,这类恶例在其他名山也屡见不鲜。

在飞石窟附近,养庵看到不少的摩崖题刻,其中有一首由“麓泉”题写的《登北岳恒山有感》诗写道:

自筑长城德便惭,华夷一统竟空谈。

看来历数天无二,对到贤良策始三。

岳为连胡恒独北,鸟犹思汉雁常南。

龙荒峻宇俱陈迹,匹马秋风泪不堪。

养庵认为其“声情激楚,当是明遗臣笔也”,遂命拓工张黑手拓之。西行至会仙府,塑列仙像,上有集仙洞,童子张悌寻踪而至,忽高唱:“会仙府里会神仙。”养庵听后,雅趣顿生,信口续成一绝曰:

会仙府里会神仙,会得神仙亦枉然。

自笑生来无道骨,饥时食饭瞌时眠。

陪同的圆清道士听到后,便向养庵求写此诗,养庵允诺。

游览还元洞、飞石窟时,养庵发现了明弘治七年大同知州闾钲撰文的《飞石窟记》碑刻。碑文记载舜帝巡狩浑源北岳时,行至河北曲阳县遇到飞石,于是建庙祭祀。闾钲认为飞至曲阳之石即来自于浑源恒山飞石窟,针对有人说“石头不能飞”的论断,他解释曰“或谓至顽者石焉能飞?遂疑以飞石之说为荒唐。钲以为不然,且上古女娲炼石补天……”,并认为“飞石是岳神效灵”

对于这番“飞石之说”的“宏论”,养庵笃定地认为:“飞石窟,飞石曲阳,建庙以祀,其说荒唐,不足深论。而愚人竟有亲往曲阳,以验石质者,何其不惮烦也?”以现代的科学观念来看,“飞石之说”确实经不起推敲,但是在文明程度欠发达的古代,民众笃信者有之,半信半疑者有之,也有些象养庵称作的“愚人”真的“亲往曲阳,以验石质”,来证明“飞石之说”的真伪。

就在养庵到恒山的前一年,即1935年6月,奉军高级将领陈兴亚[2]游历恒山,曾在飞石窟觅得一石,并称拟亲往曲阳,细查石形石质,看是否与窟相合,如有不同,则谬不辟自明矣。同年7月,陈氏到了曲阳,请来曲阳北岳庙的住持道人,以所携浑源飞石窟之石去检验,发现浑源石与曲阳的“飞来石”石质既不同,形状也相异,就知道了“飞石之说”妄谬。由此可见,养庵所称的验石“愚人”,在当时就大有人在,并不是空穴来风。

随后,养庵回到庙宇云堂就寝。

注释

[1]艇子岭:即停旨岭,音译。

[2]陈兴亚: 陈兴亚(1882—1959),字介卿,日本振武学校毕业,曾任京师宪兵司令、奉天宪兵司令、京师警察总监、国民革命军东北边防司令等职,“九一八”事变后,任北平绥靖公署参事,开始赋闲游历之旅。


下山旅程

二十七日,众君尚未起床,养庵就破晓出游,在恒殿墙壁题诗如下:

恒山岳庙题壁

连山横紫塞,万本接青冥;

伐石开朝殿,廻峰作画屏。

几人留翰墨,此地集真灵;

瞻谒无私祷,神其或见听。

养庵在庙宇间四处徘徊,行至正殿庭间时,一枚铁云板[1]赫然在目,上面有“大同路浑源州”字样,养庵惊为元代器物。他嘱道士摘下拭读,见其正面为“长生保命天尊,泰定元年三月日祁彦举成造”,背面为“大同路浑源州岳神山龙泉观住持山主充和希真大师侯志忠”,知其地在元泰定元年称作岳神山,云板为岳神山龙泉观住持侯志忠委托铁匠祁彦举所造。养庵无意中睹此名器,喜不自胜,遂命拓工张黑精拓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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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北岳恒山之南天门[2]

来源于1935年的《西北春秋》  

随后,他信步漫游,走过诸庙观,看到新葺的纯阳宫,壁画为松树和梅花,梅尤清劲,询之道人,知是浑源画师白礼的手笔,并悉该画师年七旬有余,已逝世。

东行游至阎道祠,祠上有绝壁,绝壁间有一洞穴,去年有一位名叫王永睿的奉天[3]籍道士携徒来此静修,其徒住在纯阳宫,王道士由其徒供给菽水[4],每日用长绳悬缒而上,岩栖谷饮,不与世俗之人交接,可谓奇人也。

养庵行至舍身崖处,看到峭壁间题有隶书一诗,曰:“莽莽大路各竞争,自负重担称元勋;与其作此世俗奴,奚若乐居斯恒宗”,落款署名“子才”,伴游道士说这是浑源高氏女的手笔。养庵素擅音律,觉得此诗“颇有轻世肆志之慨”,但是作为一首绝句,“争”“勋”“宗”明显不在一个韵部,一绝三韵,不能不让人生疑。他便让伴游道士用浑源方言朗读,诵之无不叶[5]者,才明白是方言平声音多变的缘故。正如明朝和顺县人王云风所写的《悬空寺》诗,“上有千仞崖,下有千仞崖,山僧闻客至,山下采山茶。”“崖”和“茶”在平水韵中是异韵,但用浑源方言读起来亦是合韵的。因此,养庵解释道:“音韵本于天然,方音自能谐韵。后世韵书,律以中原音韵,自难尽合。诗本风谣,固未可严绳之也。”

养庵回庙稍休息了一会,便至更衣亭为圆清道士作书画赠之,再入藏经阁,检阅道经,发现残缺过半。圆清还出示了明万历年间朝廷赏赐恒山庙的道藏经卷、近年摹造的石镌恒山元圣帝印等珍藏之物。

午饭后,众人辞别圆清,分作两路下山。养庵等人徒步向山门的方向行进,临行前向圆清讨得一株寒杉幼苗,准备归家种植以佑长寿安康,途中他又拾得绿纹石头一块,以作制砚台之材,这些就是临履恒岳的最好纪念物。藏园等坐轿者却不想走那么远的路,他们先步行下至接官亭,再乘坐官轿前往山门。养庵等人虽是徒步,但路程近,在山门前的三元宫等侯了许久。藏园等人是坐轿,但路程远,是以姗姗来迟,两路人马在三元宫又会合于一路。

养庵、藏园等骑骡乘舆,一行人朝着县城方向涉涧北行。行不多久,逢雨受阻,遂至西坡避雨,顺游罗汉、达摩两洞[6]。罗汉洞在上,达摩洞在下,罗汉洞深而达摩洞广。其时,两洞由张姓道士与其徒居住,张道士是北平人,与养庵等人攀谈时,得悉诸君来自北平,视如乡亲,热情地取出饼干、糕点等食物供大家食用。

继续北行百余步,看到坡石上刻有“太白[7]遗迹”四字,为明代御史王献臣所书;旧有亭曰“太白祠”,毁塌不存;另有李白所书“壮观”刻石原立于此,已移于学宫[8]。养庵认为“壮观”二字并非由李白所书,而是“明人伪笔,玷污诗伯矣”。“太白遗迹”左近有一块较高的土地,上有破屋一间,那就是“李牧祠”。李牧,战国时期赵国名将,他率兵为赵国戍守边关期间,驻守在恒山山脉的内长城沿线,恒山与翠屏山夹峙的磁窑峡口就是他当年着重防守的边关要塞。养庵鉴于“牧为赵守边,匈奴不敢犯,功德在民。寂寞乃尔,赋诗吊焉”

李牧祠[9]

秦筑长城早见岁,汉高犹有白登围;

十年保守非恇怯,一战功成奏凯归。

天意兴秦反间行,尚留祠庙近边城;

颓云暮雨磁窑峡,溪水如闻呜咽声。

旅行团队游罢“李牧祠”,北行过悬空寺,佇玩良久,近暮时分回到县城。

注释

[1]云板:旧时打击乐器,用长铁片做成,两端作云头形,上系绳,悬而用槌击板发声,官署和权贵之家多用作报时报事的器具。

[2]南天门:刚上103级台阶,位于贞元殿前面的一楹小房。

[3]奉天:沈阳市旧称。

[4]菽水:豆与水,指所食唯豆和水,形容生活清苦。

[5]不叶:指不符合格律诗的韵律规范,即不押韵。养庵在原文称:“偶从县人研究语音,因悉平声音多变,“争”读如“脏”,“勋”读如“方”,“宗”读如“庄”,以是诵之无不叶者。”实际用浑源方言读此七绝是很押韵,但“争”、“勋”、“宗”三字并不是“脏”、“方”、“庄”的读音,这三个字的浑源发音,系养庵记忆有误。

[6]罗汉、达摩两洞:位于悬空寺之南,现因修建了恒山水库已无法抵达,残洞尚存。

[7]太白:李白,字太白,唐代大诗人,有“诗伯”之称。恒山悬空寺之南,旧有与他相关的多处遗址,现只有“壮观”石刻存在。

[8]学宫:即县城文庙所在地。

[9]李牧祠:此为绝句二首。


依依惜别

旅行团队回到西关馆舍,已是上灯时节,县长李遐宣携酒相劳,僚属罗文举等人作陪。李遐宣是前清举人,擅长文学,精于书法,工于绘画,尤其所画兰、竹在三晋大地久负盛名,他在题画时喜欢集唐人五言、七言绝句,形成了诗、书、画三绝并存的艺术特色。养庵与李遐宣的文艺素养相近,工诗擅文姑且不论,其山水花卉也是精研有年,画梅尤擅胜场,为北平各界人士所推许。因此,席间宾主纵谈,意兴盎然,李遐宣将自己的得意之作——集唐自题的兰、竹诗为众宾出示,并请养庵为其诗画题字,养庵允诺。

李遐宣还将《浑源出土古物图说》相赠于养庵。《图说》展示的是1923年城西南李峪村出土的一批战国时期的青铜器,共36件,以牺尊最为知名,为国之瑰宝。《图说》作者是前清浑源举人麻席珍,李遐宣为之作序,成书于1935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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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耿建瀛像

右:麻席珍像赞

 刘继胜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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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养庵为未能拓得悬空寺南崖刻“玄空岩”为憾。李遐宣遂招来浑源名画师、拓工耿建瀛[1],嘱其为养庵拓制“玄空岩”,并应养庵要求,请其拓制县学宫、神溪律吕神祠诸石刻,日后拓制完成后寄至北平养庵寓所。耿建瀛接受了任务,并将随身携带的栗毓美墓园碑拓展示,希望能卖个满意的价钱。栗毓美是道光朝东河总督,殁后在家乡赐祭葬,墓园碑文多为满清大吏所书,书丹者有协办大学士汤金钊、两广总督祁贡、军机大臣祁寯藻等清室重臣。谁料,养庵对这些名贵显达的书法并不看重,直陈”达官俗书,吾未之收也”。由此,可见养庵在书法艺术上有相当造诣,在金石鉴赏方面有着自己独到的眼光,是一位兼具雅趣和风骨的文人。

二十八日晨,旅行团队离开浑源,县长李遐宣率僚属恭送如仪,还派了数位警士一路相送。临行之时,他们与李氏一一握别,相约有期。

养庵、藏园的此次北岳之行,受到了县长李遐宣的隆重接待,据不完全统计,李氏在四天时间里与养庵等人晤面5次,并亲自率队在西郊摩天锥路边迎来送往,还安排专人陪同游览恒山,安排护兵和厨役照顾始终。此外,李氏馈赠藏园图书两册,即邑人麻席珍所著《恒山游记》和《古物记》;馈赠养庵图书一册,即麻席珍所著《浑源出土古物图说》。李氏殷殷之举,养庵等人感念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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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秋郊(山西浑源)

来源于1933年的《良友》  

注释

[1]耿建瀛: 耿建瀛(1889-1966),自号恒麓老农,浑源民间的名画师。1934年所作的“北岳全图”是其代表作,北岳全图刻碑立于恒山会仙府前。1957年被聘为省文史研究馆馆员。


返京余事

旅行团队离浑返大同,所乘与来时相同,还是藏园等人乘坐架窝,养庵等人乘坐“大车”。不过,傅氏两郎因为要拍摄永安寺之壁画,没有与大队伍一同出发,因此,大队人马出发后走得较慢,不时回顾,中午仍在泥沟村的店院打尖。傅氏两郎骑马匆匆赶至泥沟村时,众人已吃过饭休憩,他俩用餐后,申刻一起动身前行。随后,他们过松树湾村,翻越马头山,仍夜宿于交通大镇吉家庄村。

二十九日八时左右,养庵等人用过早粥,犒赏并遣返了一路护送他们的浑源护警,车马随即涉渡桑干河。行行复行行,午刻仍饭于上泉村,午后三时抵大同。

五月一日丑时(夜里1时至3时),养庵、藏园一行抵大同火车站,匆匆就道,大同县长郭简文送行。临行前,养庵惦记着云冈石窟遗存的珍贵碑石,嘱拓工张黑留下来拓制,托郭简文关照。随后,众人登上火车,列车一路东驰,下午三时抵北平。

两天后,张黑由大同返回北平。张黑是养庵雇佣的专属拓工,经常带在身边外出拓碑,稳稳当当,兢兢业业,但很少让他独立拓碑。养庵将其所携云冈拓片展开一看,甚为粗糙,不禁大失所望,责怨曰:“所拓殊草草。耽于烟酒,而怠其艺业,不堪提携也!”

与此同时,养庵收到耿建瀛由浑源寄来的拓片,县学宫、律吕神祠的几幅碑拓均佳,惟独缺少“玄空岩”崖刻那一种。“玄空岩”位于峭壁之上,须缚架施工,费工费力,耿氏以难于拓制爽约。养庵对这款摩崖题刻情有独钟,遂向耿氏许以重金,授以拓制之法,承诺负担全部费用,最终如愿以偿。如此艰难地得到题刻拓片,是养庵数十年拓存生涯中少有且难忘的一次。他这样记曰:“耿建瀛寄来拓本,缺'玄空岩’一种。危险难于工作,许给重酬,并授以悬绳下缒,坐而施拓,仅乃得之。石墨难致如此,可不珍重?!”

为了金石嗜好而费尽周折,以至不达目的而绝不罢休,其豪迈让身边的朋友也为之叹服。傅藏园深知养庵获得此拓之不易,在所写的《北岳游记》中记曰:“归后月余,养庵亟悬重赏购之,卒能悬絙,拓成见寄。可知访古之艰,而叹养庵之勇于任事,非常人所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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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玄空阁题刻

右:玄空岩题刻

镌刻于悬空寺南岩壁

明陈棐书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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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岳留痕

周养庵、傅藏园等六七位友人是一个联系较为密切的小团体,他们性好游览,足迹遍天下,以“引导激扬后生,而求高尚娱乐,养成坚强之体格、俊伟之人才”为己任。周养庵、傅藏园是游历活动的主要召集人,他们每次组织活动,都会撰写游记和诗词,发表在各种刊物上。

1936年五月,养庵、藏园游罢大同、浑源回到北平后,分别写了《晋游日记》和《北岳游记》。傅藏园所写的《北岳游记》,刊发于1937年8月出刊的《艺林月刊·游山专号》第九卷;周养庵所写的《晋游日记》,刊发于1941年的《立言画刊》。《立言画刊》是北平的一家综合性文艺周刊,主编为著名报人金达志,1938年10月创刊,1943年停刊,共出261期。《退翁纪游·晋游日记》从1941年的第155期开始刊登,至1941年的第170期结束,连载了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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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庵所撰《退翁纪游·晋游日记》

来源于1941年的《立言画刊》  

养庵所写的《晋游日记》,是他在大同、浑源游历时的游记,记录了所到之地原有的状态,其文字、诗歌、照片均十分珍贵,具有史料性的价值。譬如,恒山庙群的有位道士曾参与会仙府“北岳全图”的立碑,但是他的名字究竟是“李理”还是“李理一”,一直存在着争议,直到看到养庵先生的游记,才确定此道士名叫“李理一”。再如,永安寺内“传法正宗殿”塑像在“文革”期间毁失,那里究竟供奉过什么佛像就成为一个谜团,读了养庵先生的记述,才知道“传法正宗殿”的原供奉有毗卢、弥陀、释迦三尊主佛,四尊侍佛,二尊天王,并且是均为塑工精好的元代佛像。这种随处流露出的珍贵记录不胜枚举,令人欣喜不已。此外,养庵先生与浑源名画师耿建瀛的交往,以及为了拓制“玄空岩”所倾注了的心血和情感,均是弥足珍贵的历史记忆。

总之,养庵先生的晋北之游,是近代历史名人的一次不可多得的文化之旅。

作于2019年5月6日

原载于《大同今古》2020年第5期

校对:雪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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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韩众城,山西文史研究者,著有《此邦犹是旧山河》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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