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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结尾）我大那时候当生产队长，他有一个神奇的闪闪发亮的铁哨子，放在嘴里一吹，那哨子就会发出悠长悦耳的声音。他经常招集社员下地干活，我就骑在他脖子上替他吹哨子，看着那些社员被我的哨子声从家里召唤出来，我就感到无限喜悦。  十七 我大是种庄稼的好把式，他身体矫健，行动敏捷，又颇具智慧。所以庄稼行里的样样农活都难不住他，犁地、耙地、耕地、摆耧、撒种、施肥、除草、打尖、收割、仓储，他样样都是高手。 我跟随在他身后，观看过他长年累月的农作，他干农活就像钢琴师演奏音乐那样优美动人，给人涨胆气。他可能是中国最后一代真正的庄稼把式。 我大还会驯服牲口，我曾亲眼见过他驯服一头小骡子，他将小骡子套进一个拉着碌碡的架子里，他手里拿着鞭子，嘴里大声发号施令，那小骡子惊惶得四处乱跑，我大就在小骡子头顶上挥舞鞭子，但是他的鞭子只在空中脆响，而始终不落在小骡子身上，他是舍不得打那小畜生的，一会儿，小骡子挣扎得没有力气了，就开始服从我大的命令，我大就指挥它进进退退，学习耕耘劳作。 有一次，队上买回来一匹部队退休的战马，高大威猛，几个当兵的把战马送来，队里的其他社员都不敢接，这时候，我大从外面回来了，他接过马缰嘴里喝了一声彩，好马。说完就翻身骑上去了，他骑着在街道上溜了一圈，又把马骑到我的面前，一伸手，就把我拉上马去，他告诉我抓紧马鬃，不敢松手，话没说完，那马就飞跑起来，直向泥河沟底奔去，我坐在马上，感觉刺激极了。 我大的全身心都在生产队上。每年三夏大忙，他总是操心队上的农活，而放松自己家自留地里的庄稼，这时候，我妈就会带着我几个美丽的姐姐去收割自己的庄稼，我妈嘴上数落我大，但是也没有办法说服他，只好靠几个娇弱之躯完成夏收秋种的任务。 十八 我的童年就像原野上的野兔一样，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我大见我可以担起一些责任了，就买了一只羊，让我自己拉到泥河中去放。 每天放学回来，我就牵着我的羊，到泥河中去，我是不会让羊安生吃草的，我把那只大山羊一会儿当战马骑，一会儿当做射击的靶子，搞得羊怨声载道，不断哀鸣。又一次，我抓了一条蛇，缠在羊的脖子上，羊就吓得一头栽到水里去了。
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毛主席老了，不行了，上层的斗争越来越紧张，阶级斗争的弦越绷越紧，对人民的控制更加严格，农民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卖个鸡蛋卖个葱都是资本主义，都要抓起来批判，那时候的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劳改集中营。我记得我们那时候吃的主要食物就是玉米，主要蔬菜就是萝卜。而且家里的粮食也似乎接不上顿了。这时，我大和我妈就常常为粮食发愁了，他们会常常在夜里商量对策。 我记得我大此后常常在夜晚来临的时候，骑上自行车出发了。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两三天或者四五天之后，他会在半夜三更回来。每次他出发之后，我妈都会彻夜不眠，仔细听着大门外的动静，直到听到我大在门前咳嗽一声，她就会迅速下炕开门，此后，就会听见我大的自行车响，接着就是粮食口袋被重重地放在地上的声音。过了几年，我明白了，他每次都是跑出去给别的生产队割皮、做马拥脖，完了用挣来的钱，到长安县种大米的地方去买大米，再把大米卖给兴平的一些工厂里的南方职工，然后，这些钱就翻了几倍，可以买回来更多的玉米和麦子。 有一年冬天，我大外出几天，有天半夜回来了，他进到屋里，满脸鲜血，我妈焦急地询问，我大说在公路上被一个大卡车撞到沟里去了，那卡车司机把我大背上沟，要送他去医院，我大却安慰人家不要害怕，没事。说完就继续骑上车子走了。走在路上，他才感觉到，血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流出来，渗透了他的棉衣。 我大骑自行车的技术非常高明，这是他一生出过的最大交通事故。他在八十多岁的时候，依然骑着自行车，可以驮着百十斤的东西，一路飞奔五十公里。直到他九十岁时，我一再严令停止，他才彻底告别了自行车。
我大青壮年时代，带着六个女人和一个幼小的儿子过日子，肩头的负担多么沉重，是可想而知的。这种情况，直到我的大姐和二姐相继长大了，才得到改观。 在我们六姐弟中，我大姐、三姐、四姐像我妈，性格比较温和；二姐、五姐像我大，性格比较刚烈。我是我大和我妈的结合品，一会儿刚烈，一会儿柔和。 我大姐聪慧，智商高，她是我们家学习最好的一个，她高中毕业正遇上文革取消了高考，她也就没有上大学的机会，但是她不久却被招工到了供销社当文书。 我二姐为了照看我，在上初中的时候辍学了。此后，随着我长大了些，我二姐就成了我大干农活的主要帮手。我二姐年轻时很漂亮，身材高挑，他是我们家女人中最高的一个，大概有一米七的样子。她也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厚厚的性感嘴唇。 我二姐帮着我大干农活，我大的负担就轻了许多，特别是我二姐很会过日子，她每天都记得干完活去记工分，而我大不大记得记工分，他不识字，别人给他写多少，他不知道。我二姐每天把记工分抓得很紧，一年下来，我家工分增长不少，粮食就多分不少。 我二姐后来和我大一起到宝鸡修水利，她的优秀被领导看中，就安排她到三原县一个大国营企业去当工人，她的勤劳和良好的品德得到了回报。（未完待续） 石岗介绍： 石岗，陕西醴泉人，毕业于陕西师大中文系。著名学者、作家。 主要作品： 著作：《大国学》、《群书治要考译》、《人类农业文明史》、《黄河纪文》 歌词：《深圳人》、《梧桐山情歌》、《长安月》、《西部是我家》、《秦腔主题随想曲-大秦川》等； 舞台剧：音乐舞蹈史诗《中国铁道兵》、话剧《地火》、音乐剧《梦回秦朝》； 中篇小说：《描眉儿与彩画儿》（2001年第11期《飞天》杂志） 电视剧：20集电视连续剧《我心飞翔》（文学编辑） 散文集：《半坡秘闻》、《无字碑之谜》、《找寻中国伊甸园》、《神秘的昭陵六骏》； 报告文学集：《铁血神警-陕西大案录》、《警星照三秦》、陕西名医百家》、《奉献人生》； 电视专题片：《神秘的中国西部》《中国西部千古之谜》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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