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歌手 ——明杰诗集《日月之歌》赏析 文/张颖 明杰,当代青年诗人,14岁开始写作,自从在《当代诗歌》杂志发表诗歌处女作《孤独的小屋(外一首)》后,至今已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诗歌1000余首,先后出版诗集《巨石与火》《时间的距离》《如歌的行板》等十余部,《日月之歌》是诗人的第四本诗集。诗集分四辑,收诗72首。诗人取“ 日”、“月”二字为自己的诗集名,实质是暗合自己的名字——明杰之“明”。可以说这本诗集是诗人对自身生命的观照和写意。 诗人将诗集分为“青春无痕”、“凝视自己”、“需要寓言”,“站在顶端”四部分,正是诗人对自己人生四个阶段的总结,是对自己生命流程的吟讴与提升。在社会和谐的大背景下,诗人有意疏离宏大叙事和伟大抱负,更注重对个体生命情感的浅吟低唱和挖掘探寻,主要表现在对题材的选择和艺术表现手法上。 明杰诗歌的题材涉及的非常广泛,但在表现个体生命感受和情感方面,爱情和乡愁可以说是《日月之歌》这本诗集中最具特色的两大主题。而且这两大主题像两条红线贯穿始终,在诗人生命流程的每个阶段散发出独特的光辉。 爱情:从激情的痴恋到宿命的忧思 亘古至今,爱情都是诗歌弘扬的主旋律,风华正茂的青春时代,诗人的爱情更是炽热如火,义无反顾: “恋人/我送你的定情物/是一把匕首/接受它/恋人/如果有一天/离你而去/你用它毁灭我的家园/如果我变心/你用它杀死我/那一刻/我变了的心/在你怀里不会流血……” “不管你爱不爱我/反正死的都是我” ——《让我和你走到终点》 “关于爱情/是一种语言艺术/从春天升到冬天/从冬天升到春天/熊熊烈火无比宽广/直至把爱的语言/焚烧干净” ——《补上的情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裴多菲的这一爱情名句可以说是诗人青春时代爱情观的最佳诠释。送与恋人的定情物是“一把匕首”,在诗人看来,这把匕首是他与恋人爱情的裁决者,但面对爱情的背叛,牺牲在匕首之下的永远都是诗人自己。诗人把对恋人的爱情摆在自己的生命之上,用自己的生命起誓自己对爱情的忠贞。诗人的爱是那样的炽烈,炽烈到能焚烧掉一切表达爱的语言。诗人不遗余力的表达自己内心感受和情感体验,让读者似乎透过这简单的文字就能触摸到诗人胸膛里那颗火热的真心。 激情的热恋不一定都有完满的结局,爱情路上的荆棘也会刺痛诗人那颗纯爱之心。 “一声声的讲述呀/我所有的采集都是为了你/在你的脸上/我读出开拓后的成熟/如今/你如脱色的鱼刺/卡在我干裂的心中” ——《今夜给你》 “我这永远的歌手/遥对背转身去的你/消瘦了几多相思的泪水” ——《我是你永远的歌手》 纯洁的爱情一旦接触现实的土壤,必然会长出忧伤的种子,无形中接受着岁月的变迁与世俗的洗礼的诗人在初尝爱情蜜果的同时,也体味到了动情愈真,伤痛愈甚。在《今夜给你》这首诗中,诗人将恋人比成脱色的鱼刺,鱼刺的脱色表示时间之久,却卡在诗人早已干裂的心上,扎着痛,拔下更痛。诗人用着这种两难的疼痛感来表达爱情那种近亦痛,退亦痛的真切感受。或许疼痛的真实感激起了诗人对完美爱情的的向往和守护。正像诗人在《晚风》中写到的那样:“既然蓄起爱情的汪洋,又何惧晚风融进的滴滴瞩望”。时间的洗濯让诗人的心愈加澄净,对爱情的态度也开始从灵性的肆意挥洒到充满智性的哲理解读。 “爱情需要寓言/语言的内容/没有生命/没有欲望/细节之间/脚步痛不欲生/” ——《需要寓言》 “在爱情的字里行间/我读懂/莫问家园” ——《莫问家园》 爱情的理想状态是一种寓言状态,这种寓言是一种无语的书写,无现实功利的羁绊,现实生活的柴米油盐却将这爱的幻影击得粉碎,诗人在理想与现实的的游走中认定,要爱就不要一定追求结果,莫问家园,过程的体验才是爱的极致。 爱情有宿命的忧伤,也有宿命的缘分。尘世中的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却被“爱” 这神奇的缘分连在一起: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你在你的家里等待/我在我的家里如何/哦 我们在做同一种游戏/后来/苍天有眼/我知道世上有个你/你知道世上有个我/于是/你和我走到一起/从此你和我念念不忘/这命中注定的缘分”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 “等待”遇见的两个人在爱的神奇安排下,彼此相识,相知,想爱。这命中注定的缘分给予诗人真切的生命感受和丰富的文化想象空间。在诗人看来,无论结果的悲喜忧伤,这宿命的爱都是值得铭记和感恩的。 乡愁:从故土的想念到精神的流浪 对古人故乡的怀念与追忆同样是文学的另一经典主题。从屈原的的《哀郢》到余光中的《乡愁》,整个中国的诗歌史都弥漫着浓浓的思乡情绪。正像一句古老的谚语说的那样:“没有故乡的人身后一无所有”,“乡愁”成了诗人们共同的的审美心态和情感追求。明杰 《日月之歌》诗集中也有多首书写思乡之情的诗歌:《乡人》,《雨,带来乡音》,《骊歌》,《早暮的男人》,《风雨暗处是故乡》,《等待林带再来的风暴》等。当代诗人的乡愁书写已经由传统的游子情怀的行吟到寻找精神家园的灵魂苦旅。从明杰的思乡诗中也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你我在这远离故乡的地方/相遇/一见如故/缘也故乡/怨也故乡/犹如故乡那十二朵洁白的云/组成远离故乡最美的风景/……/这渴求乡音的浪子/从此/每个梦里香甜香甜” ——《乡人》 对于一个多年在外孤独打拼的游子来说,他乡遇故知无疑是最幸福的事,与乡人亲切的交谈中,故乡的人、事、物如同天上的流云一般自然亲切的汇集在诗人的心中。光是听着乡音,就足以使诗人的梦香甜如饴。“乡人—乡音—乡情”,诗人从视听的双重维度来打造浓郁的思乡情绪。“乡音”是一个人身份归属的重要标志,唐代诗人贺知章有诗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无论你身处何方,你的身份如何变化,乡音阙如身上的胎记永远都无法从生命中抽离出去。明杰似乎也对乡音有独钟:“这春的雨/这年的第一场雨/带来了故乡的乡音/和母亲诺诺的话语”(《雨,带来乡音》)。第一场春雨不仅滋润了万物生灵,而且也带来了来自故乡的牵挂和浓浓的乡音,诗人的喜悦之情跃然纸上。母亲的絮絮叮咛或许还是一如往常的嘘寒问暖,但诗人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将母亲的话铭记在心:“娘,儿记在心”,与其说诗人记住了母亲的话,不如说是记住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牵挂。 除了传统游子情怀的书写,明杰的诗中也多表现一种对精神的家园的寻找 ,倾诉都市人精神的乡愁,表现都市人精神流浪的状态。 “这个世界/幸福而寂寞的我/像失去家而重新望见家的人/时常做的/是在镜子里面对自己” ——《恋人 来看看我》 “林带以往的风景/歌谣是回家的窗户/丰厚的诗歌怀念母亲/夸耀故乡最后一个留守的人” ——《等待林带再来的风暴》 和许多人一样,明杰也是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早年赴外地求学、打拼,农村和城市在物质和精神上的碰撞对于明杰来说在所难免,他要做出抉择,就必然会付出代价。物质上的富足带来的是精神上的孤独落寞,在这种落差之间,诗人需要寻找一个平衡点,这个平衡点就是去找故乡中那个原生态的自己。这里的故乡多是一种精神的归宿。在《恋人 来看看我》与《等待林带再来的风暴》这两首诗中,诗人的这种物质与精神上的两难痛苦表现的淋漓尽致,诗人写道,“幸福而寂寞的我,像失去家而重新望见家的人,时常做的,是在镜子里面对自己”,“失去”的“家”是诗人在为物质世界打拼时逐渐迷失的精神家园,独坐镜前审视自己,实际上是希望从镜中“望见” 早年生活在故乡的那个原生态的自己。迷失了怎么回去?歌谣是唯一的窗户,颂词是夸耀为自己的精神家园最后留守的人——母亲。母亲是家的代名词,这里的“家”早已在诗人的笔下升华为一种精神归宿。 《日月之歌》中诗人自觉疏离宏大叙事,注重对个体生命情感关注和审视,因此诗人的艺术手法以及由此体现出的艺术特色也打上鲜明的个性烙印。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直率而热烈的抒情。在“青春无痕”这一辑体现的尤为明显。像《让我和你走到终点》中,诗人把“匕首”当做定情物送给恋人,实际上是用自己的生命向恋人起誓。情字当头一把刀,在爱的名义下,诗人愿意粉身碎骨,只求与子偕老。抒情简洁而热烈,感情表达勇敢却不失稳重,让人读后,感觉酣畅淋漓。“沿着恋人的方向怀想/阳光在身后灿烂/啊/这幸运之神已动手粉刷的早晨/恋人/它是因你的存在而灿烂的呀”“潮湿的阳光因你而蔓延/我/骨瘦如柴多好/那样/你可以因我的健康/而日夜抚摸/直到我人生的终点”(《阳光因恋人的存在而灿烂》),诗人将恋人比作灿烂的阳光,而自己是阳光普照下的生灵,渴望阳光温暖的抚摸。面对爱人,诗人像个撒娇的孩子。 理想至诗性与思维至智性的双重交织。在世界动荡不安,人们的思想愈加矛盾迭出的大背景下。诗歌乃至文学在日趋格式化、边缘化、快餐化、功利化的进程中,应有的光芒与崇高正在递次消失,尴尬与无奈在所难免。明杰以诗本位的思想勇往直前,并且义无反顾地进行探索与思考,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作为一意孤行的诗人/我只想让春天/重塑我的王宫/馈我祭诗的羊群”(《春夜写生》),“一个人的道路上/战斗的名字 是你/恋人 我信仰的旗帜/在苦难的墓地中央/吹散我的火焰/顶礼膜拜时/风已经改变了方向”(《恋人》),面对诗歌近乎宿命的现实状态,诗人“一意孤行”,用诗行来重塑诗性的天地,馈祭自己的诗歌理想。然而理想与现实的的距离带来的落差也是诗人必须承受的:“背对草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胎语/让母亲归还我的胎衣/埋葬我为了忘却的/在劫难逃的/献诗”,诗人是痛苦的,但无怨无悔,满怀激情,坚守诗歌写作的阵地。明杰的诗歌中也充满对个体生命存在智性的思考,对人性、命运进行独特审视,感悟生命底蕴,追求形而上的哲学意味。如“沉沉地静立许久/关闭眼睛/在这瞬间风声四起/已经来不及弄清/周围正在发生什么毁灭什么”(《站在顶端》),诗人有意疏离尘世,在静谧与孤独的心境中,俯瞰尘世,感受存在的生存与毁灭。人类无法驾驭的命运的悲剧性激起诗人无所顾忌的坚持与坚守:“这种对死亡的忠诚使生存无望/却是我必须学会/在这两者之间/种植顽强”(《站在顶端》)。孤独是人生的本质,诗人早已看透这悲剧性的结局,并在诗中书写这杯举行的生命本征带来给个体的痛苦:“额上的忧伤/暗示着幼年的光芒/照耀着幼年的光芒/照耀这个语言悲剧的夜晚/是怎样的回报恩泽/怎样的神仙龟裂的声息之地/掬出泪水抑或抠出谎言就好了”,诗人在深深体味这份痛苦的同时,也意识到生命的严肃意义。维护生命的严肃性,才能刷新自己,坚守自我。 倾诉与独语的双重奏鸣。明杰的诗歌语言表述方式上,既有两人聊天似的倾诉话语,也有夜深人静时的喁喁独语。前者在爱情诗里体现为一种衷肠的倾诉:“恋人/我的仙女/在我望见家门的时刻/一种传说的气息扑面而来”(《你是我的仙女》);“恋人/我的一生在你的手心里/无论我的枯小瘦弱/茂盛葱茏/都在你的手心里/根扎在你的经纬/四通你的每一个细胞”(《恋人 是你在锯着我的梦》);“爱人/我已买来了三月/三月/是你永恒的节日/”(《补上的情诗》)。这种告白似的倾诉亲切而不失自然,是感情的表达更加行云流水。在哲理诗中这种倾诉体现为一种对天地和人生的叩问。与天地精神往来,叩问是诗人必不可少的方式,从屈原的《天问》,到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诗人们在这种主体客体化、客体主体化的双向交流中,实现物质与精神的双重飞跃。“先人/你告诉我/你的声音还有几时才能到达/我有我的桐阁/我唯一生存的证明/是正在驶向自己的影子/和情人爱的絮语”(《先人》),诗人在静默冥想中,与先人展开对话,询问生命存在的本征,“祖父/我们一直寻找你/翻开泥土像翻开历史/土地的血液/展示男耕女织的景象”(《平民的神话》)“祖父”在本诗中象征着诗人的“血脉之根”,诗人向祖父询问,实际上是对赐予自己生命与血脉的祖先的的敬畏。没有祖先的开垦与积淀,何来后世的子子孙孙?我们的成长是扎根在先辈的脊梁上:“长出的土地的根如你的枯瘦的手臂/而根部发出的一株最小的新芽/多像我们/你血液的子民”。诗人大部分时候都在独坐静思,暗自独语,思想透过时空,对整个人类和宇宙生命做哲理的透视:“坐了很久/我开始模糊/深邃的泪珠/如啼哭的婴儿/惊动了逝去翅膀的传说/驾车而来”(《凝视自己》),也有时候扪心自问,反思自我的诗歌创作:“我问自己/一个心静如水/呻吟史记的/劈开天地的人/做出的情诗/可否打动我的恋人”(《春夜写生》)。诗人的诗歌创作大部分都处于独语的状态,明杰的独语更渗透他本人至真至诚的赤子情怀。 一个时代需要一个时代的诗人,一个真诚的诗人更应该有审视和观照他所属时代的灵魂的使命意识。明杰就是一位这样的诗人,在充斥着浮华与喧嚣的当代社会里,诗人始终保持着一颗至真至诚的赤子情怀,致力于诗歌的创作实践,将关注的视野转向个体生命情感,审视自我,观照人生,为当前的新诗探索注入新的时代元素和生命活力。 作者简介:张颖,女,1985年2月生人,山东泰安人,现居山东济南市。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2007级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攻文学理论基本原理方向。担任本专业团支部书记。在校期间曾在省级刊物《当代小说》2008年22期上发表论文《悖论语言》。参与《精华诗歌读本》(山东友谊出版社2008年出版)的编写。信奉“真正的文学作品应该是作家真情、真性、真诚的书写”的文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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