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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麦场-郑州日报数字报

 wps0321 2021-05-24

♣ 桑明庆

小满过后,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小麦从鹅黄渐渐变为金黄,再加上暖风一吹,很快就熟到了天边。一个充满希冀的收割季节就要来了。

五月的风扬开了我多年的记忆,五月的雨润湿了我岁月的思绪。曾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生产队的时候,每年小满一过,每个生产队都要糙一片或几片打麦场,面积小的三五分,大的二三亩,等麦子收割进场后用来晾晒、碾压、打场、扬场使用。

俗话说:“有了场,心不慌,就等麦子进粮仓。”麦场一般都要选在村外的最高处或者通风口,这样风顺,有利于打场、扬场,还能防止下雨天被水浸泡。

糙场也是有程序的。先是暄场,就是用镢头把选好的场地掘暄。这项农活是一个“人海战役”,需要的劳力多,一般又在早起完成。头天夜里队长就规划安排好了人员,张三、李四、王五等十几个甚至到二十几个男女棒劳力参加。

晨曦中,社员们扛着镢头,像出征的战士一样集合来到场地,然后一字儿排开,在生产队长的指挥下开始有序干活。他们将镢头高高举起,上下挥舞,镢头在头顶上划出一道道弧线,且伴有像风吹来“呼呼”的响声。初升的太阳,将他们的身影照射得细长柔美,那起落的镢头影子似乎要与西边巍峨的太行山连接在一起。此时,田野里麦香正浓,镢头上下舞动形成的劲风,不断将这缕缕麦香漫卷过来,柔进人们的鼻腔里。女人们边干活边说笑,说东家媳妇不孝顺公婆,说西家孩子与邻居家的姑娘偷偷搞对象了。说到高兴处时,几个女人“嘎嘎”地大笑了起来,真可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这时队长会高声喊道:“好好干活,少说闲话!”其实,队长也愿意乐听这些奇闻逸事。

暄场打闹妥当后,就是耙场。套上枣红马和大黑驴,拉起一联大木耙,来回均匀地耙上几十遭,直至把新暄出的土耙得细如面粉,平平坦坦为止。开耙前要在木耙上放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这叫压耙,好使木耙稳重,不上下飘动。如果没有合适的石块,就让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蹲在木耙上。这种活儿是我们小孩们最喜欢干的,都要抢着去,结果是谁力气大谁就蹲在了木耙上面。蹲在耙上的孩子要注意力集中,不能来回乱看,双手紧握耙钉,双眼紧盯驴的屁股蛋子,有时枣红马撅起尾巴,拉出的粪蛋蛋还会落在孩子的脑袋上。耙上的孩子,鼻子里闻着枣红马和大黑驴特有的味道,下面新土涌在脚面上会有暖暖的、痒痒的感觉,感到特别舒服。

耙好后就是洇场。社员们从水井里挑来水,均匀地泼洒在刚刚耙好的土面上。泼水也是有讲究的,“会泼的泼一片,不会泼的一条线”。用马勺或者葫芦瓢舀满水,然后,从怀里往外泼,速度要快,到一定程度时手轻轻一抖,水就形成了一个扇面,均匀地洒在了土面上。这样泼上两到三遍,土就彻底洇透了。

等洇透的土晾到不湿不干时,就要压场了。在土面上撒上一层麦糠,套上毛驴拉着石磙反复碾压。看管毛驴拉磙可是技术活,要有一个老农来完成。我队一般有全海爷爷来负责这项农活。全海爷爷瘦高个,皮肤黝黑,长年剃一个光头,满脸的皱纹。只见全海爷爷戴一顶破旧的草帽,敞着怀,胸前的肋骨一条条清晰可见,一脸的严肃,脸上的皱纹似乎比平时多了不少且深了一些,两条胳膊上的袖管高高挽起,一条条暴起的青筋裸露在小臂之上。他右手牵着驴的缰绳,左手高高举着鞭子,嘴里不停地吆喝着:“嘚嘚、咧咧”,有时还要甩上几鞭子,“啪啪”,清脆的鞭声会传得很远很远,此时的全海爷爷,真像一位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毛驴打着响鼻,拉着石磙不紧不慢地转着,磙轴会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这声音与场边高高的杨树枝头上布谷鸟的“布谷布谷”叫声混在一起,像古老的歌谣一样动听。石磙在歌谣的伴奏下,均匀地转动着,一磙挨着一磙,一磙压着一磙,好像要把日月的年轮和岁月的沧桑都碾压在这石磙之下,农家人把对丰收的希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藏在了这麦场之中。等碾压到地面光光平平,硬硬邦邦时,场就糙好了。这时全海爷爷会拖着后音大吼一声:“场糙好啦——!”这一声吼叫能将天边的白云震得飘荡起来,然后他再狠狠地甩上几鞭,“啪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且还会传得很远很远。麦场糙好了,只等新麦进场。

现在收割机成了收麦的主要工具,一趟过去收、碾、打全部完成,再也不用糙场了。但糙场的过程,特别是那磙轴的“吱扭吱扭”的歌谣,不知给多少人留下了温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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