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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梦寻】还乡

 新用户75021kDM 2021-06-01
前言

少小离家,年近四十终于再次认真回归家乡,故园之美眼前即得。

前段日子写了对童年故乡的回忆,自那之后,我就突然很想回老家去。 从高中离开家乡小镇去求学工作,中间一直断续回去的。只是童年的眼干净纯粹,只看到青草池塘和明月稻田,而人长高了,心和眼变大了,家乡人物变得琐碎,风景变得平庸,故乡的美似乎只在梦中存在过。

上周末回老家, 南京向北,山脉过尽,就看到熟悉的风景,小河静流,杨树枝叶青青掩映一条条小路,水丰土肥,无处不是草木,小村庄的红砖房嵌在一大块一大块绿色的麦田中,泥白的田埂自天边蜿蜒。

这就是我的故乡,我忽视轻视了多年的故乡,她像一个女人,不引人注目,她的美自在平静,在看遍了浓妆艳抹之后,突然发现她在灯火阑珊处。 

父亲给我们做向导,带我们回我小时候居住的村庄,当年从县城到小镇的公路还在,已经翻修一新,路边间隔几米,就有一个绿色的垃圾桶,屋前河边干干净净,垃圾全无,而到村庄有一条新路,从前下雨天上下学时泥泞的土路早已不再,两边曾经忙忙碌碌的人家却变得稀少。父亲说现在还住在乡下的人很少了,大部分都是老人。

以前走路去上学,在河边捉虾,在人家门口聊聊天,上学的路悠闲漫长,而开车太快,还没注意的时候,父亲就说前面就到村里了,我们把车停在一家门口,留在村里的老人们过来看是谁,孩子们跳下车,母亲和人打招呼,又快乐的介绍我们,问他们还认不认识我。 我在一张张变老的面容上认出了从前的伯伯爷爷婶婶,叫出多年未叫的称呼。

五月的天晴朗碧蓝,人们的脸上洒着明亮的阳光,微笑的皱纹里夹着过去的岁月,等着种浅水藕的田地翻好了泥土,袒露在脚边。我向四周看去,从前在这儿的一排农房已经推倒不见,变成田地,我曾经快乐的骑车向下冲的坡也变成平地,只有一条小道通向孤零零的几座房屋。

孩子们在小路上飞跑,我跟着后面,寻找我曾经洗脚钓鱼的小河,父亲说那条河已经填了,他指给我看,现在只有一条短短的水沟,里面生着高高的水草,曾经在这里淘米聊天的妇人们呢?在这里抓鱼的男人们呢?在河边柳树下生蛋的鸭子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走到小道尽头,我看不到从前很高的河堤了,父亲骄傲的说河堤已经压平,在上面要修一条公路,野槐树都砍了,路边要种植花木,将来会非常漂亮。河堤下的打麦场和鱼塘也没有了,人们曾经挥汗如雨的地方现在是一片青青的麦田。

老邻居的屋子已经推倒了, 在新的大路边盖了新房,原来 的宅地上种了几棵高大的杨树,地上的野草划破了我的脚面。 我家的老房子还在,院墙上,仙女图案的漏窗依旧,用白漆写的“小店”二字还在,但谁会从荒草树丛中来光顾呢?

院子里,父亲手植的四棵松树早已超过了围绕它们的小花坛,枝叶膨大,野鸟出没其中,月季没人照料,和野草为伴,开着红花,小水井躲在一旁。

房门紧闭,白底蓝花的窗帘垂在玻璃窗后,我问父亲是否我们的房间是否成了老鼠的居所,父亲感叹的说人不住在这儿,没有粮食,老鼠也不会来了。 屋后的野草高过膝盖,厕所已经颓塌。

出了院门,看到菜地里还有蚕豆,一个破旧的小木船扣在杨树下。向东看,东邻的房子也已经推平了,种满了油菜,油菜丛淹没了院子 。 再东边的人家房屋还整齐,母亲说是唯一还住在这儿的人家了,老母亲和儿子一家住在那儿。 母亲叫了他们一声,没有人回答。

我怅然四顾,孩子们不耐烦了,先跑走了。走回去的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喊,母亲停下来回答,原来是东边人家的老母亲,她站在油菜丛后大声说:我刚才听到人声,没看到人,原来是你们回来了。

回去的时候,父亲指给我看,那是你的小学,两座桥还在,校舍都推倒了。我看了一下新院门的招牌,这里现在是一个蘑菇培育厂了,而穿过校园的小河边上种上了桃树。

后来父亲带我们去白马湖公园,那里以前是镇地势很低的地方,曹姓人家居多,我的舅奶奶家住在那儿,现在农田收回,变成生态公园,种满了景观树,树下开了白色雏菊。父亲说这里的居民好运气,农田收回每年都得到补偿,还可以在公园里做工,比种地轻松合算。

因为是假期加上市里的自行车比赛在公园举行,人多车多,我从外面看了一下,没有进去,好像和城市里的生态公园没有太大区别,其实在公园外,原野、河流和村庄就是最好最美的生态,何必要到和别处一样的公园里去找风景呢。 

我们向前开到白马湖边,路上父亲感慨以前没有化肥,白马湖是草湖,泥土肥, 他们撑船去白马湖挖湖泥,再拉纤拉回来,铲到地里肥田,所以我们镇的泥土很好,有一层很厚的天然肥土层。

路两边的人家在屋前的缝隙里都种了油菜,还有种芍药和月季的。经过一段绿色食品田,田地周围有太阳能的灭虫灯,不施农药,天然健康。

最后到了湖边,看到了白马湖,我才明白父亲说的草湖是什么意思,白马湖不同于我看过的任何湖泊,湖水不深,漫漫延延,长满了水草,在大片浅水的地方,草尖冒出了,不时的有一座很小的小岛,只有一棵树一点泥土,浮在水面上,几只鸭子趴在树下,几条旧渔船安静停泊。湖里的鱼很大,钓鱼的人带了阳伞,在岸边耐心的垂钓。

开回到镇上,镇上几乎和我上学时一样,一条主街,两旁林立服装店、小旅店、理发室、饭店,商业还和以前一样,只是人口减少,中小学合并了。我原来上学的中学部现在是镇政府。走进校园,楼房树木依旧。丈夫问,你还能找到以前的教室吗? 当然啦,就是二楼中间左手边第二间啊。我从窗口往里看,看不到从前一排排的桌凳和顽皮的孩子们,只有几件办公家具。女儿说:你们的教室怎么这么小啊。

当天正是假日,昔日的校园一片安静,走到走廊尽头,楼梯间的台阶向着蓝天延伸,好像下一刻就依旧会有女孩们笑着追逐跑下来。

操场的大门挂着锁,我看着塑胶跑道,想起了以前的操场是泥土地,靠孩子们的脚踏平了踩结实了,夏天放假的时候草就疯长,开学第一件事是全校劳动,铲操场上的草,从围墙边铲到河边,孩子们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

校园东边靠河的梧桐树遮了一地的树荫,中学的时候,班长们开会就在树荫下,现在会有人在这里开会相聚吗?

中午住在镇上的三叔请我们吃饭,父亲席间讲起来80年代做生意的辛苦和经历的各种不公平,喝着酒,议论着往昔人物。他们如今不用再像从前那样缴纳各种捐税,还有退休金和医疗保险,经历饥荒、水灾和混乱,付出汗水和泪水,如今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 我回味着我记忆中的故乡,慢慢摸清我今天看到的景象、听到的声音和见到的人。原来,旧时家园之美梦中可寻,而今故乡之韵眼前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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