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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历史的女人——第1648期） 英国作家丹尼尔·笛福曾在其长篇小说《鲁滨逊漂流记》中，描述了一个叫鲁滨逊·克鲁索的人，他漂流到一个孤岛上，孤独地生活了28年，成了一个传奇。其实类似的故事现实世界还真有。本文要介绍的这个人，就堪称是中国的鲁滨逊，他被抓到日本当劳工，因不堪受辱，逃跑后克服重重困难，在日本的深山里穴居生活了13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野人"；最终被救回国，之后他起诉日本政府索赔2000万日元，但是结局如何呢？他得到2000万赔偿了没有？ （一）被抓 1944年9月的一天，山东高密县井沟镇草泊村的村民刘连仁，像平常一样疲惫地从田地回到家里。他还没有顾得上吃饭，便被妻子告知说邻居有事找他，于是他顺手拿了块熟地瓜，一边啃着就出去了。 刘连仁的故乡 然而令刘连仁夫妻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走就是13年！刘连仁也断然想不到，在这13年里，他连吃一块熟地瓜都是奢侈！在这13年里，他也一直 想着自己怀孕的妻子，她是否顺利生下了一个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她会不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他？ 那天刘连仁刚走出家门不久，就同邻居一块被日伪军绑走了。当时他的年迈的母亲听到了动静，走出家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绑走了。她没有任何办法，哭喊了一声几乎昏厥过去。而刘连仁挺着大肚子的妻子还未来得及跟丈夫说一句话…… 那一年刘连仁31岁。她年迈的母亲在他被抓走后，天天苦盼着儿子早点回来，她甚至在家门口种了一棵梨树，等梨树长大结果了，儿子回来能够美美地品尝那脆甜的果子…… 就像是被抓壮丁一样，不过这次他是被日本人抓走的。随着日本侵华战争的推进，和第二次世界大战逐渐进入白热化，日本因多线作战，造成兵力吃紧，也导致国内劳动力的严重匮乏。为此日本上层东条英机等便计划从中国等地移民到日本，当然是为了让这些人到日本当劳工，以补充日本的劳动力。据有关资料记载，前后以各种理由移入到日本的中国劳工多达3万人。 1944年8月18日，日军在山东沦陷区展开"猎兔行动"，目的就是搜捕农村的15岁到40岁的青壮年劳动力，而刘连仁就是其中之一。他那天同邻居和村里的一些青壮年被抓走，押到火车上，走了数小时到了青岛，然后被关进一个监狱内。 被关押的人很多，有山东的、河北的等。刘连仁他们一直被关押了两个月后，又被强行换上黄军装，又照了相，按了手印，在青岛大港码头上了一艘叫"普鲁特"的大货船，向日本开去。 在船上，他们八百多人全被赶进下层的大统舱里，里面黑沉沉的，十分憋闷。地上都是矿石，他们坐上去屁股硌得生疼。船身还摇晃得厉害，不少人都晕船了。吃的也很差，每人发一个又黑又硬的小窝窝头，还没有水，难以下咽。 就这样，船在海里航行了6天之后，抵达日本的北海道。到日本后，刘连仁才确切知道他们是被抓去做苦工的。那天，他和同胞们在日本人刺刀的威逼下，步行了一天半，最终到了北海道雨龙郡的沼田村。到那里后，一个日本军官趾高气扬地向他们宣布："你们被征召为明治矿业股份公司昭和矿业所的劳工了，日本政府不会亏待你们的！" 当一个汉奸把这番话翻译出来的时候，刘连仁他们还心存一丝幻想，如果真的当矿工，倒也未必是坏事，反正到哪都是挣钱。可不久，他们的梦想便被彻底击碎了。 煤矿工人向来是辛苦和风险并存，即便现在都很难解决好这个问题，何况在那时的日本。刘连仁他们的挖煤工作非常辛苦，一天要干活10个小时以上。安全还没有任何保障，经常出现塌方、透水、瓦斯爆炸等事故。监工还不把他们当人看，一不小心便会遭到毒打。日本人用木棒、铁棍、铁锨、铁镐，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打。刘连仁有个同乡，在挖煤时不小心碰到了日本的监工，结果被拖出去打得皮开肉绽，乌黑的煤灰进入伤口引起发炎，流出的血和脓水都是黑的，令人惨不忍睹。 关键还吃不饱。他们经常吃粗粮，还吃过掺了木屑的窝窝头。一次，有个劳工实在饿极了，就偷了监工的两个萝卜吃，结果被日本人发现后绑在树上，让两只狼狗给活活地咬死了。 刚到北海道，那里已进入冬季，天气十分严寒，还经常下雪，可日本人不给劳工们棉衣，他们还是穿着来时的单衣下井干活。幸亏井下温度稍高，开始还能忍受。但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外面鹅毛大雪，井下也相当寒冷，有许多人脚都冻坏了。再加上体力消耗过大，吃不饱饭，饥寒交迫之下，有人就冻死了。还有些人生病了，日本人也不给看。 更有甚者，刘连仁有三个室友因得病后不能下井干活，日本人不但不给他们看病，还说他们得了"霍乱"，竟命人把他们绑起来活活地烧死了！ 就一个冬天，刘连仁那批劳工被冻死的、病死的、累死的竟达到一半人左右。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他们再也受不了了…… （二）逃亡 这天，刘连仁在挖煤时，居然挖出来一具尸体！尽管面目不清，但从对方的衣服编号，刘连仁判断出他是自己的一个工友。两个月前，对方还曾帮过自己，那次他饥肠辘辘时，这个工友曾给他过一小块苹果。可此时这位好心人竟成了一个冤魂。刘连仁不禁 不能犹豫了。面对非人的生活，刘连仁他们决定逃跑。这天收工后，刘连仁便同他的四个高密老乡商量，一起逃离这个魔窟。 1945年7月31日，此时距刘连仁他们来挖矿已经8个多月了。是时候反击了。那天晚上，刘连仁和老乡邓撰友、陈增福、陈国起、杜桂香四人开始行动。他们意外地发现那晚矿井大门处只有一个日本看守，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该出手时就出手！他们拿起大石头，突然窜过去，砸昏了对方，然后向旁边的深山里逃去…… 到了深山里，五个人想到8个月来的非人生活，他们是唏嘘不已。于是他们便对天结拜，发誓同生共死。可此时，他们却面对着新的困境，因为山上没有人烟，没有吃的。开始他们吃野果，吃野菜，但时间一长也不是个事，于是开始小心翼翼地下山想办法找食物。 他们五个人下山后发现了一块种着土豆的农田，正准备挖些土豆吃时，却被日本人发现了。他们赶快逃走。然而不幸的是，邓撰友和陈增福被敌人抓获了。余下的三人此后更加小心翼翼地在山上东藏西躲。这次逃跑事件引起了日本人的警觉，他们进行了搜山行动。在一次搜山时，刘连仁的另两个同伴也不幸被敌人抓捕了。 逃跑不到半个月，五个人中只剩下刘连仁一个人了。他真的是伤心欲绝，万念俱灰，想到自己肯定也逃不出敌人的魔掌，但又决不能让敌人再抓回去，于是他想到了自杀。 娘啊，儿子不能孝敬您了！孩儿他妈啊，我对不住你了，你要好好把咱的孩子养大啊……于是刘连仁向着祖国的方向扑通扑通磕了几个头，然后解下腰间的草绳打了一个结，绑到了树枝上。可当他把脖子刚套进绳圈里，便扑通一声摔下来了。绳子断了！原来日本人太抠门，给矿工们配的当腰带的草绳太不结识，这下却救了刘连仁的命。 看来老天爷不想叫我死啊，于是刘连仁决定活下去。他又钻进了深山老林里。那时还是夏天，比较好对付。他继续找野果子，找野菜吃，什么野韭菜、蘑菇了，遇到什么吃什么。可没多久，他便吃出了问题，不仅拉肚子，腿也肿了。于是他便到晚上下山，偷偷地到农田里弄些土豆、豌豆之类的充饥。没有火，他都是生吃的，跟原始人一样。 刘连仁还到海边去过，弄来了一些海带吃。就像当年的鲁滨逊，他也曾想到做一个木筏，从海上逃走。但是看着海里的巨浪，想想自己没有任何航海经验，也是凶多吉少，于是就在北海道这个日本最大的岛上生活下去了。 （三）野人 后来想想也是后怕，刘连仁在北海道的山里一直辛苦地生活了13年，在这13年里，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野人"。 首先是他经常吃生东西。后来尽管在一个山下的小窝棚里找到了一盒火柴，但是根本用不了几天，没有吃几次熟的东西，便接着生吃了，跟野人没什么区别。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这13年里，刘连仁一直过着原始人一样的"穴居"生活。因为北海道的气候是冬长夏短，一到9月份就开始下雪，冬天漫长而寒冷，似乎比当年鲁滨逊的海岛上的气候环境更差。刘连仁要面对漫长的冬天，非常不容易。为了躲避严寒，也为了安全起见，他只有在山上挖个洞穴藏身。 因为他之前只是个农民，根本没有野外生存能力，也不擅长挖洞。他开始把洞穴挖在一个地势低洼的地方，结果雪一下大，雪便把他的洞口给封住了。他从洞里逃出来后，只好再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接着挖洞。 外面大雪纷飞，刘连仁呆在洞里长时间不出来，也很少吃东西，跟动物的冬眠差不多。 关键是，冬天也不好找吃的，他储藏的食物也很有限，他一天最多吃一顿饭，甚至几天才吃一顿，保命即可。在大冬天，他经常在洞里睡觉，直到饿醒才吃点东西。他不敢出来，一是怕冻死，二是怕日本人发现再把他抓走，一旦抓走，是死是活就很难说了。其实他到日本一年多后，日本人已经投降了，他如果走下山也未必就会遇难，但他在深山老林里，与外界隔绝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跟以前一样，日本人见中国人就抓。 刘连仁孤身一人，他的日子可真的苦。冬天他吃的基本都是夏天在海边捡的晒干的海带。海带这东西，少吃点还不错，经常吃就很不爽，尤其是吃干的，可不像广告上说的"美好时光海苔"那样香脆可口。实在吃腻了，他就下山找东西吃。有一次，他好不容易碰到个好心的农民，从那里借来一个小火炉，一个小茶壶，一把镰刀，还弄了一些土豆。1946年冬天，他终于吃上了一顿热烘烘的熟土豆了。他感动得直流眼泪…… 随着时间的流逝，刘连仁渐渐学会了一些求生的能力。到1947年，他搞到了一把雨伞，下雨时他可以走出洞穴找吃的了；1949年，他又搞到了两根针，衣服破了可以自己缝了；1950年，他又搞到了一把小刀，他可以防身了；又捡到一件军大衣，可以御寒了。这些都成了他的财富。他靠着这些宝贵的东西，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顽强地生活下去。 有时候，刘连仁出去找食物，走 当时他吓坏了，跑吧，恐怕大熊发现他就完了；不跑吧，大熊正往他这边走，还会被发现。咋办？于是他想起听人说过，大狗熊不吃死人。于是他就冒冒险，躺下来装死。当大熊从他身边走过时，刘连仁吓得气都不敢出。终于大熊朝他的鼻子上闻了闻，误以为他死了，便掉头走了。好悬！ 还有一次，刘连仁在外面找野果子时，碰到了一根胳膊粗的蛇。如果在以前，他会吓得起来就跑。可这时的刘连仁已经练出来了，大狗熊都不怕，区区一蛇，何足挂齿？再说，他也确实饿极了，还没有找到什么吃的。于是他便想开开杀戒，把这条蛇弄死，吃顿肉。一旦下定决心，就什么也不怕了。 那天他还带着小刀。打蛇打七寸。他知道这个诀窍。于是刘连仁挥动小刀朝那条蛇猛扑过去！一击命中！刘连仁大喜，当场直接把蛇给活剥了。当时他是又饿又馋，多年没吃过肉了。没有火，直接生吃！那天刘连仁实现了生吞活剥的传说。 不过吃完蛇肉后，刘连仁又觉得恶心，毕竟是生的，满嘴腥味，身上还有蛇血。于是他就到河边洗漱一下。结果刚走几步，碰到一个旅行者，他心中一惊，准备逃跑时，结果对方先吓跑了。他走到河边洗脸时，发现水平如镜。这时才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尊容：头发胡子都是数尺长，脸上黑乎乎的，还带着血迹，就是挺吓人的。他想，野人估计就是这个样子，怪不得把人给吓跑了。于是又回想起，前几天在山上还碰到几个日本妇女，那几个妇女见到他后，还给他下跪。当时他还不知道咋回事，敢情她们也是被他这幅尊容吓住了。 这次回来后，刘连仁便用镰刀把头发和胡子割下去一些，稍微有点人样了。 就这样，寒来暑往。刘连仁竟然在大山里生活了十多年，一直到1958年。 （四）回归 1958年2月8（9）日，刘连仁结束了他的"野人"生涯。这天，石狩郡的一名叫夸 在双方对视的一刹那，猎人突然想到了这一带有人见过野人的传说，于是吓得魂不附体，狼狈逃窜…… 不过这个猎人是个有心人，他回去就报警了。于是不久警察便赶来了。刘连仁在猎人走后，感觉自己已经不安全了，准备转移阵地。但当时外面雪很厚，天气严寒，他也没地方去。没走多远，就被警察抓到了。 一切真相大白。在留日中国华侨总会和日本日中友好协会等各界友好人士的帮助下，刘连仁脱离了危险，并解决了衣食住行和养病等问题。当他和日本华侨负责人夕占明见面时，他的舌头都僵硬了，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因为长期不说话，刘连仁几乎已经失去语言功能了。 在夕占明慢慢引导下，刘连仁终于很吃力地断断续续说出了几个字： "中国……山……东……高……密……刘……连……仁……" 后来在中国红十字协会等中日两国有关部门的协调下，1958年4月15日，刘连仁终于被送回了中国。当"野人"刘连仁乘坐的"白山丸"号轮船抵达天津塘沽码头时，1000多名天津各界人士都来迎接他，他还受到了刘少奇同志的亲切接见。刘少奇握着刘连仁的手说："祖国人民欢迎你回来！" 泪流满面的刘连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时隔14年后（从1944到1958年），刘连仁终于又回到了山东老家。当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跑过来向他叫爸爸时，45岁的刘连仁不禁老泪纵横…… 没想到，他的妻子还在家等着他，儿子竟长这么大了。 幸运的是，刘连仁后来还受到了毛主席和周总理的亲切接见。一时间他成了个新闻人物，甚至成了一个挑战生命奇迹的英雄，一个传奇。后来他还在全国各地举行了1800多场演讲，控诉日本帝国主义的暴行，使数十万人受到爱国主义教育。 回到家乡后的刘连仁继续从事农业生产，先后担任过公社干部、村主任，还担任过高密县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等。 （五）维权 后来在人们支持下，刘连仁为了讨回一个公道，为了维护中国人民的权益，多次要求日本政府道歉、 刘连仁坚决不屈服，1995年8月12日，82岁高龄的他和儿子刘焕新飞往东京，参加反法西斯胜利50周年纪念活动，并正式对日本政府发起起诉。8月15日，刘连仁在日本东京最高法院特别裁判庭召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要求日本政府必须公开对自己道歉，并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表现出了一个中国人的铮铮铁骨和凛然正气。 但日本法院却无耻地回应，说当年日本企业对中国劳工十分友善，他们每周都有休假日，每月都要发新鞋，每人每周两盒香烟，每顿饭都有4个菜等等，简直胡说八道，最后质问刘连仁，日本人对你们那么好，还打什么官司？ 面对毫不讲理的日本法庭，刘连仁针锋相对地进行了反驳。1996年以后，刘连仁又两次到日本，向拒不认罪的日本政府提起诉讼。 1998年，刘连仁老人被确诊患了胃癌，他的胃彻底烂掉了，这其实跟他在日本深山里艰苦生活的13年，经常食不果腹，经常吃生冷东西不无关系。2000年9月2日，刘连仁老人与世长辞，享年87岁。他临终前还叮嘱儿子，一定要伸张正义，一定要把这场官司打到底！不然他死不瞑目！ 儿子刘焕新谨遵父命，继续对日本政府进行诉讼。经过不懈努力，2001年7月，东京地方法院做出判决，刘连仁胜诉，要让日本政府赔偿其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费2000万日元！ 这成了饱受日本侵略战争之苦的中国人民对日索赔成功的第一案，为中国人民争了一口气。只是刘连仁没有等到这一天。 然而遗憾的是，2005年东京高等法院推翻了地方法院的裁决，驳回了刘连仁的索赔请求。但刘焕新没有屈服，继续上诉。但2007年，日本最高法院做出终审判决，再次驳回了刘连仁对日本政府的诉讼。 不过正义只会迟到，不会缺席。在刘焕新和其他当年受害劳工家属的坚持下，日本人还是屈服了。2016年，日本三菱公司（日本明治矿业股份公司昭和矿业所的实际控制者）终于向中国当年的受害劳工进行谢罪和赔偿，向每位受害劳工或者遗属赔偿10万元人民币。尽管没有达到刘连仁老人当初提出索赔要求的数额，但这也是日本人的一种态度，刘连仁老人九泉之下也当瞑目了。 作为一名普通的中国人，一名当年备受日寇摧残的华工，刘连仁在落入虎口之后，没有屈服，而是想办法逃生，应该得到后世的肯定和尊重！他逃生之后又在野外艰难地独自生活了13年，创造了生命的奇迹，是真实版的鲁滨逊，也应得到足够的尊重！他回国后为了给中国人维权，敢于把日本政府推上法庭，他的勇气和正义之举更应得到人们的尊重和赞赏！ （文/说历史的女人·花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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