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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啼笑读书——小时不识月

 阿蒲2017 2021-06-10

文/林深

啼笑读书

(散文)啼笑读书——小时不识月

我就记住了多读书。长大以后,我知道了这道人是昆嵛山“全真寺”云机道长。就经常去拜访他,听他讲道、解惑。我从灵魂和骨子里信道长的话,坚信自己不凡,就不懈努力、不懈读书。人哪,要有信的东西,那才有精神。

我毕生读书,读着读着,就读出神来。

但是,我小小年纪时就读不成书了。

我读小学时好像很愚钝,读一年级时竟连铅笔都削不好。我削呀削,刚要削尖,那铅啪地就断了。我只好再削,再削再断,总也削不成。我的铅笔不是用光竟是削光的。真是天大的可笑。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削出一支锥一样尖的铅笔来用。可我总削不成,像总怀不住孩子的妇女,是铅笔习惯流产症。无奈,我只好用牙齿将铅笔咬出笔铅来用。那笔铅没经打削,又粗又短,娘的烧火棍似的,划出的字像一群小瘪三,整个脏乱差。恨得我自己都想给自己打叉划零蛋!

同位女孩却削得好铅笔。她每天早自习便坐到位子上削铅笔。她那两只白白尖尖的小手儿,似两朵风中摆动的白菊,摆动间,几支铅笔就尖尖削出,让人打心里头生爱。

我很喜欢女同位削铅笔的样子,直叫人以身相许。同位却压根鄙视我:破样,连个铅笔都削不好!

女同位铅笔削得越好,我就越发急,本来就没洗净的手越发弄得更黑,一手黑铅像刚抓了煤。我害怕打上课钟,那讨厌的钟声偏偏就就催命似地敲起。我只好放弃削尖铅笔的愿望,匆匆将铅笔咬出笔铅来。我咬铅笔的同时咬牙:我一定要削出比她尖的铅笔来!

我成了作家后,拿着作品去找那女同位:看看咱的笔!

女同位已徐娘半老,一脸阶级苦,说:我正琢磨怎么削尖脑袋钻上副高呢!

我一阵苍凉。我早是一级作家正编审,两个正高哩!这位林妹妹还“中”着呢!只听她呔息:空把花期都错过。她说怨自己太“二B”。

她刚来大学就教时,校长喜欢她,她不喜。接着,教委主任要为她离婚,她觉得不行。发表论文,编辑约她,她装糊涂。发表不了论文,怎么评职称?一来二去,她花容失鲜,只剩下鼓动别人的劲:女人要趁年轻,要敢干!千万别像我,年轻时不敢干,现在敢干了却没人干了……

我不禁心惊肉跳:这是当年的女同位么?

当年……

当年十三岁,上小学。那岁数的男孩子顽昧得不开缝。女孩子却知趣起来。她们文静起,拿捏起,温柔起,打扮起,又要弄梅,又要写诗,还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无病呻吟耍小脾气,几分淑女,几分娇女。真是花儿一样,美得了不得。

体育老师就是个“探花”郎。

体育老师叫王一平,浓眉大眼睛,相当潘安,漂亮得像大白鹅,壮实得像大木马,精细得像小蜜蜂。追他女人很多,却不知他为什么总不结婚,只爱和一些大点的女生做体育活动,和邱惠丽的“体育”(身体教育)最多。

邱惠丽长得像十八九岁,臀显眼的松、滿、鼓、暄,像个沙瓤小西瓜。她胸很涨,乳头很顶,偶尔弯身,露出雪峰一片,白得耀眼,像刚出笼的馍,喷着幽香。她经常是放学不回家,总和王老师打球。她好像很迷糊,每天总是睡不醒的样子,大约是打球累的。只是,她一和王老师打球时就矫健如猫,哇哇叫,蹦蹦跳。

同学们认为她个子大,王老师才训她打球。她太发育,准是打球打的,没做多想。后来,她越发懒慵得不愿念书了,只有精神打球,同学们断定她将来肯定是打球了。

我们男生感觉邱惠丽漂亮得让人手心发痒,看着她时,像被一百个小虫咬,只想在她面前打仗摔跤翻筋斗。对体育老师,我们却无好感,甚至恨恨不已。体育老师好像本能地讨厌我们大男生。上体育课时,他经常罚我们“金鸡独立”晒太阳,非常法西斯。我每立在太阳地里挨罚就发誓:将来一定要当校长,罚体育老师也他妈的“金鸡独立”一万年,不“一指惮”“竖蜻蜓”“拿大顶”,血债要用血来还,打不死的吴琼花:老爷,尝尝奴才的子弹吧!

可是,这样报复太遥远,老子等不得!我上树捉来许多瘮人的毛毛虫,将它们那些蜇人的虫毛毛扫在作业本纸上包好,要撒在体育老师床单上,蛰这家伙个脸青腚肿一身大疙瘩!

我开始行动。我选了一个很幽静的周六晚上,翻墙跳进了学校。我兴奋又紧张,脑中闪着侦察故事片的好多镜头,模拟着侦察员,机警摸到体育老师的宿舍。

这所小学真是小,体育老师兼传达,只他一人住校。

我潜到体育老师门前时,突地发现屋里亮着灯。坏了!我心一沉,王老师在屋!撒不成虫毛了!我急忙扒门扒窗地看,看老师究竟在屋不在。一看,我就像中了定身法,木鸡一样呆在那儿。

屋里,王老师正在“挑灯探花”:邱惠丽像刚剥出的香蕉,光光、香香。甜腻腻地躺在床边上,人正哼哼唧唧地像要什么。王老师光光地挺在床前,像一棵扒光了皮的大树,一下子撞向邱惠丽。

邱惠丽嗷地一声痛叫,身子直直地向上一挺,一下子抱住王老师的颈。

王老师就势拱进她怀里。邱惠丽在扭在哼在叫,像只叫羔子的猫。她叫声中,王老师太棉花包一样一压一起地动作着,好像邱惠丽是口机井,他在一撅一撅不停地压水。

邱惠丽只是一个劲叫。拼命地、小声地、哼哼地叫,不知道她这是叫谁。我只怕是叫自己,还害怕什么也说不上,就夹着已湿粘裆跑了……

几天后,我被校长叫了去。

校长是个干瘦老太太,整个一个童话里的老巫婆。她成天价板着一张上冻的脸,长年价穿着一套黑云的衣,似乎死了男人更老巫婆了。她叫学生去,能有他好的妈的什么好题目!我忐忑到打颤噤地来到校长办公室,顿时吓一跳:屋子里有俩“派出所”(警察)。我立刻紧张起:“派出所”找我干什么?我怎么了?他紧急想了想,一时小脸干黄,嘟喃道:校长,我错了……

警察立刻接上火:说,那天你扒窗都看到了什么?

我本能地往后退着:白腚、太奶子邱惠丽,还有个大男人……

说,警察职业地穷追猛打,那大男人在干什么?他是谁

我那晚爬窗时,看到脱得溜光的王老师不知在干什么,好像邱惠丽不干,哼唧:吃了五谷想六谷!

女校长两只眼睛刀子一般剜过来:你看见邱惠丽在王老师宿舍里啦?

我吓得一紧,不敢撒谎:是……

你人不大,眼事不小,校长恶狠狠地说,我们大家怎么谁都没看见?你两个眼亮得像贼!撒谎都不眨巴!王老师罚你立站晒太阳,你仇恨,也不能这样报复老师呀!

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嚷:校长,我没撒谎,是真的!我想去撒毛虫毛王老师床上,就看见……

什么?校长急吼一声截住我,你竟敢发坏作索老师?小心学校开除你!

我直要哭,心里骂:哪个“反动电台”“长嘴报”,这么快就把我的机密情报传出来。妈的!

你骂谁?校长一拍桌子,快说,你去没去撒毛虫毛?要去了,学校真开除你!

校长,不要这样对孩子嘛。“派出所”制止往女校长,亲切地说我:小朋友,把那晚上看到的说给叔叔听。新中国的儿童,要诚实。

那天晚上,是星期六,我从窗上看到邱惠丽躺在王老师床上,像个扒光的大苞米,一个劲叫。王老师像个大白鹅……

她都叫些什么?

叫小爹爹哩!

你这不透气的笨驴子呀!女校长落下泪来,你瞎说些什么呀!

我没瞎说,我犟争,我亲眼看见的!

就你那眼亮!女校长双泪长流,你害惨王老师啦!说着,打苍蝇一样来拍我。

“派出所”挡住女校长,说:这种事,孩子是瞎说不出来的。我们去王一平宿舍看看吧。

合该出事,青天大白日,体育老师又和邱惠丽在宿舍里搞“体育运动”,给捉了个“现行”。

女校长恨铁不成钢地剜体育老师一眼,什么也不说,却掰开邱惠丽,摸了她一把,怒道:水淹七军了,也不是个好东西!

校长这句话,却救了王一平,他只判了二年刑。否则,那年代乱动少女是大罪。乱动不行,乱说也不行,不准乱说乱动。也幸亏邱惠丽说不是王老师乱动是她主动,她爱王老师。人们都骂她不要脸。直到长大后,我才明白邱惠丽是好女人。我才体会出女校长当时的苦心,对她也多了几分敬重。我在《山东文学》《青年文学》《北京文学》《小说林》发表第一批作品时,跑去找她,送她看。

当年的女校长,现在竟在学校做传达。

我不由心生怆酸:校长,你怎么……

没怎么啦,女校长强作朗笑,一辈子面狠心软,想整人下不去手,想救人救不上来。好人也不是,坏人也不是,两头够不着,里外不是人……她看看我拿来的刋物,翻着,说:你这几篇作品在《人民日报》发过目录,我特为找到来看,一气看了十来遍,都背下来了,看看作者署名,怎么也不相信是你写的,还真就是!嗨,做梦也没想到你能写出这样好东西,真是有出息啦。她落下泪来:你给校长争了脸,校长当年……唉!

当年,王一平被判刑,邱惠丽被开除。因背了个和老师胡搞的臭名,就不了业,嫁不了人。她只好到街道铸造厂干了个翻砂工。王一平刑满释放当掏粪工。俩人结了婚,半辈子生活在人家的白眼里,并经常挨批斗招大字报,惨到十三点。

直到现在,一切观念在变,他们夫妻才开了个小翻砂厂。虽经济上翻了身,政治上还压着,动辄个体户,还经常翻他们的老“黄历”。听说最近他们去了深圳,不知会怎么样?

嗨,小时不识月,与事无意间,害了人,我感叹不已,也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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