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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患拾零

 潍坊北海道 2021-06-11

作者|武际成

       自2019年岁末至今9个多月的时间里,因腿痛转遍市区4大医院,跑了3个小型诊所,亲人心急,朋友关切,自己整天被病痛困扰,真切体会到了“病魔”的难缠。在求医治病的漫长过程中,自己“被”科普了一些病理知识,体验了些许医患情感,也受到了“病痛文化”的不时熏染,恍惚间“阅历在丰富、视野在开阔、认知在深化”,觉得在求医问药的道上,不再是个“门外汉”了。

       伴随着时而使人紧张、时而使人兴奋的诊治,医生的治疗、亲友的交流、自我的查询,以及由此而引发出的所思所想,不时积累成一个又一个有序无序的结,纠缠于心底,徘徊于脑际,长时间不得消解。现在拾零以记,或庄或谐,大家各取使然。

       你听我说啊——

       人在生病治疗的过程中,越来越愿意跟别人交流自己的病症、病因和医治的来龙去脉,翻来覆去、内容单一,就像祥林嫂无休止地诉说儿子阿毛被狼吃掉,就像刚学会拿笔的儿童到处涂鸦,就像家有珍宝总想找机会展示。交谈之中,要是偶尔能得到对方的认可,便会成为进一步宣泄的动力。

       “你听我说啊——”,便是开始之前的客套话。

       “近年来,经常感觉身体乏力,干点体力活就浑身酸疼。自去年秋天开始颈部疼痛厉害,11月后双腿酸胀,再到筋骨疼痛、僵直,12月中旬,左腿股骨头处疼痛加剧,行走时像针刺一样不敢落地。”

       “2019年底住进中医院诊治,核磁共振、透视彩超、CT造影,多部位检查结果无有大碍,治疗10多天好些出院。春节过后复发更甚,发展到双腿髋部疼痛,继而弥漫周身关节酸痛,行动受限,夜不能眠,3月初问诊人民医院,3月底住进市立医院治疗。住院近1个月的时间里,再次检查排除骨质疏松、风湿淋巴、结核肿瘤、心肺功能障碍、腰椎颈椎椎管狭窄等原因。此次住院期间,中药西药、针灸推拿,可谓全面施医,但病情未有根本性好转。再几经辗转后,6月起到潍医附院确诊为风湿性多肌痛,服药治疗……”

       “在这个过程中,到推拿诊所看过,说是髋关节多向错位,实施矫正;到中医门诊看过,说是湿气太重,中药治疗;到针灸堂馆看过,说是臀中肌、梨状肌综合症,针灸推拿;同时遵从医嘱,实施热敷、烫泡、电烤、磁疗,不受凉、不浸湿、不过力,坐不跷腿盘膝、站不单脚着地、行不侧向八字、卧不屈膝过脐;还曾跟有从医经验的同学论证多次,怀疑久服药物残留、微量元素缺失、生活习性不良等种种可能的原因……”

       “这一圈下来,疼痛近10个月,诊治半年有余,综合各家观点大致为:老年大学用功过度,写字画画时间太长,周身肌肉骨骼退行性劳损所致。”

       “你听我说啊——”

       我跟医院的大夫说,跟同室的病友说,跟原来的同事说,跟自己的亲友说,他们都直接或间接地告诉我:别把腿疼当回事,年纪大了都这样,要学着适应才行!

       有一次,我跟同样患了腿疼的老同事一起参加活动,心想这次可有同病相怜的知音倾诉了!结果二人各说各痛,大医院、小诊所,老大夫、小护士,吊瓶、肌注,针灸、推拿,就像对口相声,你争我抢,话是说了不少,却没一点儿诉衷肠的感觉。

       “你听我说啊——”

       在多少次的反反复复之后,我渐渐发现:真正能够静下心来、耐住性子听这些话的人,不多;再看看对方,正有许多的话准备跟你说呢!

       以后有人再问“听说病了?哪儿不舒服?”我就简单直接地说:“没事,腿疼!”省得多说些无意义的话。

       世事纷繁、时间匆匆、熙熙攘攘,当我们留心观察并扪心自问就不难发现:无论何时何地何事,想让别人跟着自己的情感“共舞”,很难!因为各自的人生“舞步”业已定型。

       ——丢掉幻想,少些说教!

       腿疼好啊

       今年春节适逢疫情,亲戚朋友该坐的场没坐,该说的话没说,缺失了许多交流的机会。疫情缓解之后,几个曾经的同事约着见面坐坐,说是省的相互挂念。

       还没走到吃饭的地方,路上恰巧遇到多年的同事J。我们都知道J是位来去直接、实话实说的主儿。

       “你好!过年好!身体好!”我先说。

       “你好!过年好!近来身体怎样?”J问。

       “还行,就是年前年后腿疼!”我答。

       “腿疼?腿疼好啊!”

       “好什么好?前段疼得路都不敢走!”

       “治好不就没事了!”

       “什么病治好也没事了。这不还没治好吗!”我说的有点急,心想这腿还正疼着呢!

       “别着急,慢慢来!”J继续说:“跟你比,我这心脏早搏就不行,治不好。这个阶段,心脏跳几下就停一次,厉害的时候跳一下停一下。坐成块要是少喝一点酒,回家躺在床上就难受得睡不着。”

       “你这是怕今晚上多喝了吧!”

       “不是不是!”

       “那快看大夫,住院、打针、吃药啊!”

       “到医院看也没有好办法。大夫说,你这病除吃药外,自己要注意调剂,多休息常检查,厉害了就住住院,再厉害了就要做手术,支架、搭桥什么的!再说吧!”

       “那可真要注意了!”

       “就是!要不我说你腿疼好,腿疼好治。比一比,我这心脏早搏就不好治,那赶得上腿疼好啊!”

       “生病不是好不好的事。身体哪里有毛病都不好,要及时就医,加强治疗才是!”

       “是啊,是啊!”J应和着,相互再说些家长里短的话。

       这件事过去之后想想,J的这番劝解还是给了我一些宽慰。

       无独有偶,在治疗过程中大夫一度怀疑是骨结核,同学L说:“真是这病就好了,打上3个月的青链霉素合剂……”

       又是“这病就好了!”

       推拿诊所的T大夫,据多年的经验跟我说:“看你的血检指标很可能是风湿。这病好治,到人民医院去找张主任,就找张主任不找别人啊,连续一个月大剂量青霉素,保证全好!”

       又是“这病好治……”

       三番两次之后,我心里释然了不少:亲友们说得也对,不就是腿疼吗?到了这个时候,应该庆幸是腿疼,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有毛病才是啊!

       ——可这腿疼,还没找到真正的病因呢!

       有人亡斧者

       人一旦得病求医问诊,就会觉得什么样的病痛不适(当然是指有关联的)都跟自己的病症如出一辙,急切地求医、问诊、服药、治疗,唯恐错过发现病因、解除病痛的最佳时机。

       一次,跟一位老领导交流。他告诉我:医生说长期服用他汀类药物,残留成份会导致浑身肌肉无力、酸疼。回家我便上网搜查,心想可找到原因了,马上停服已用两年的“舒瑞发他汀”。可是停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也没见效果。这说明不是药物残留作用的事。

       随着病情反复,疼痛加重,经两大医院全面检查认定:身体无大碍,髋部疼痛是因肌肉、骨骼、动脉等功能降低所致,属于老年退行性病变。我回家再查复核:人随年龄变老之后,体能越来越差,身体各部位经常会出现疼痛不适,影响正常活动。可再一想,也不对啊,自己这还没到七老八十、衰竭到行动不便的年龄呢!

       疫情期间,大医院不方便治疗,曾找推拿理疗的大夫施医。他说:你这疼痛都是髋关节多向微错位导致,医院拍的片子根本看不出来。我问好治吗?他肯定地说矫正四五次就正常了。说的很有道理,治疗后短时间内也见成效。可矫正四五次之后,身体还是原来的状态。病痛证明:这也不是髋关节错位引起的啊!

       针灸的大夫很认真,详细查看了医院的化验单和片子说:“你这是臀中肌综合症、梨状肌综合症,还有骨质疏松症,现在筋腱都黏连了。你都到了这种程度,不周身酸麻、肿胀、疼痛才怪呢!”我上网查询:这症、那症,全都是自己得的症啊!可怎么就是几个疗程下来不起作用?

       医治期间,曾找过3个中医大夫诊治,都说这是“湿气”使然:湿寒之气、湿恶之气。气行全身,所以导致筋骨无力、酸胀、疼痛,继续发展还会肌肉萎缩,需要服中药慢慢调理。我上网查询:真对!是湿气的事,中医真是博大精深!

       医治期间,还有的大夫和热心人跟我讲:你这全身肌肉无力酸疼,可能是腰椎颈椎狭窄,可能是动脉堵塞,可能是缺铁缺钙缺微量元素,可能是生活习惯不良等等,所有这些都有可能造成你的这种病症。我再上网查询:真是啊,血液流通不畅、微量元素缺失、饮食习惯不良,都可能引起这样的病症!

       医治一圈下来,什么病都像,什么病都治,就是解决不了身体酸胀疼痛这个根本性的问题。

       时间久了,我就时常想起“有人亡斧者”的故事——看这也像看那也像,可到头来就不是!

       ——大夫,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的那把“斧子”啊!

       一个靶子十支箭

       在得病治疗期间,有事没事愿意跟大夫们交流些有关病的常识。有一次,跟三等甲级医院理疗的H大夫,聊起人生病治病的过程,觉得很有道理,像是上了一课。

       H大夫说:“人生病是个很漫长的积累过程。你的身体就像一个靶子,刚开始射上第一支箭的时候,只是多少有点感觉而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射上两三支箭的时候,你会感觉不适,没什么大问题,懒得去管它,但你的病情在加重啊!一支接一支,当到第六、七支箭的时候,你的不适、疼痛不断加剧,但还能坚持,甚至心存侥幸,认为再坚持一下就熬过去了,身体就会好起来的。当八支九支箭射到你的靶子时,疼得厉害起来,你开始考虑寻求医治。等第十支箭射到上面,靶子倒了,你再也坚持不住,才整天寻医问药,想尽快解除病痛。其实,这也就是在想办法,再去一支箭、一支箭地拔除。”

       “有道理!有道理!!”我边听边说:“这第十支箭,也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吧!”

       “是啊!也可以这样认为。”H大夫接着说:“得病如山倒——人们只看到了“倒”得很快、很突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呢?但这生病累积的漫长过程,很少有人去关注它,更别说及早治疗。”

       “治病的过程,就是要把靶子扶起来,难啊!”H大夫继续说:“给你取下一支箭你感觉不到怎样,再取一支箭你还感觉不到什么,可能取到四五支箭时,感觉会好一点点儿,但你的靶子还在那儿躺着呢!等取到第六、七、八支箭的时候,你才会感到病痛在减轻,身体在变好,心里想:这医院真是好医院,医生真是好医生,这次找到了对症下药的高手!到取下第九支箭时,你感觉还不行,直至第十支箭取出,你的靶子才会慢慢地、慢慢地重新竖起来。这时恭喜你,基本恢复健康了!”

        “确实是这样啊!”我好像茅塞顿开。

       “得病如山倒,治病如抽丝。这看似通俗的话语里面,充满了中医施治的辩证法,把得病治病的过程形象地讲述了出来。”

       二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只是H大夫还在不停地为我醒着腿上那五六十根银针。

       我像是对H大夫,又像自言自语:“病、箭、靶子。一个靶子十支箭,终于倒了!让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那只骆驼,想再让它爬起来,可就难了!”

       要学着适应

       在漫长的病痛治疗过程中,听到大夫亲友们好心劝慰的话很多,最多的就是:“年龄大了,你要学着适应!”不能否认,在人生的归途上,一个一个的站点走过,什么事都“要学着适应”,一切都要看淡,当然包括病痛的折磨……

       第一次说“适应”的是Q大夫:“大爷放心吧,全面检查的各项指标没有大问题,就是骨骼、肌肉退行性病变。你这个年龄属于正常。今后要注意休息,别累了!”

       “我在家什么活都不干,怎么会累着!”“你画画、写字不是?看书、写文章不是?”“这还叫活?是耍,耍不会累着。”“屁股痛、胯部痛就是长时间坐着累的。”“坐还不行,那以后什么都不用干了?”“年龄大了,什么也别干了。你要学着适应才行啊!”“适应?”“嗯!适应!”

       第二次说“适应”是Y大夫:“人上了年纪,身体这里疼哪里痒很正常,你要学着适应才行!”“可这年龄也不算大啊!”“不大政府让你退休?你怎么不再去当你的校长了?”

       “我的同事谁,还有谁,都70多快80了,身体好着呢!”“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因为都是熟人,Y大夫说的倒是很直接。

       第三次说“适应”是T大夫:“大爷,在我这儿治疗,回家什么都不要做!”“不配合着做做辅助治疗?”“不用!”“那以后呢?”“以后,以后你要学着适应,不要久站,不要久坐,也不要刻意这活动那活动。”“不活动活动?”“你们的病啊,都是自己无节制活动出来的,要适应,要适应自己的年龄!”

       还有Z大夫、L大夫、X大夫等,也都跟我说“要学着适应”的话。

       再以后,亲友们见面或是电话问询,“要学着适应”便是最常用的劝慰语。

       “长了病,你要学着适应啊!”

       “时间长了,适应就行了!”

       “刚开始不习惯,时间久了就适应了!”

       “要学着跟病和平共处,适应了就行了。”

       …………

       这人说“适应”,那人说“适应”,家属在家里也常说:“人家大夫要你适应,同事、朋友要你适应。时间长了,你要学着适应才行!”一次、两次,有次我犯了急:“我穿不上袜子要适应?上不了车子要适应?走不了路也要适应?睡不了觉还要适应?才60岁稍多,这也适应、那也适应,就怕不等我适应,你就不适应了,一家人就都不适应了!”

       话该说说,脾气该发发。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还是变着法子学着适应吧!

       ——人有个体差异,谁70多岁身体很好,那谁不到60岁不是死在了工作岗位上吗?

       ——60岁不适应,70岁还不适应?再往后呢?总有自己要适应的那一天吧?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有病要学着适应,做什么事都要学着适应。只有不断地适应内部和外部环境,才是聪明的活法!

       ——“适者生存!”

       殊途同归

       前几年买书看书藏书,近乎到了痴迷的程度,书店买、书商买、网上买。后来见平价的书买,见高价的书淘,见廉价的书抢,每年下来都要花一两万元购买书。家里边东屋西屋、楼上楼下,都摆满了书橱塞满了书籍,朋友叹赏,电视报道,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给颁发了“书香之家”的牌子。一时间,自己跟书结下情缘,对书的需求得到满足,全然不在乎花多少钱、需不需要、能读多少的事了。

       有一次,一位女同事看了我的存书后跟我交流。“你的书真多!买这么多书,能读多少?”

       “没读多少。”我实话实说。

       “你现在花钱买书,是不是跟我们女人买衣服似的。”女同事放开了说:“穿着合适的想买,看着漂亮的想买,见了时兴的想买,别人有的还想买。家里这个橱那个柜,打开全是衣服,看看哪件都很好,再看看多数没穿过几次。给人吧不合适,扔了吧舍不得,很折磨人的!”

       我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确实像我介绍我的书那样兴奋。

       “当然,你买书比我们买衣服品位高。女人买衣服,有时根本不在乎钱,感觉“我有”就行,就心满意足了。”

       我边听边想边说:“差不多,差不多!”仔细想想,真是差不多——有了就行,心里就满足了。

       又一次,同事教我滴滴乘车如何如何方便,如何如何办理。最后他说:“这个东西确实好。但有时懒得骑车,懒得公交,心里高兴,图个方便叫了滴滴,可隔个阶段看看,花钱还不少!”

       由此,我便想起了自助餐饮和超市购物,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需求的程度已经让位于心理的满足。

       今年春末夏初,在舒络堂针灸治疗一个多月,每次200元。当时心想:起不起作用还不知道,退休金全花在这里了。刚开始针灸,五六十根2寸长的银针扎在腿上很是惧怕,三次五次之后便是坦然,往后更像完成任务,谨遵医嘱,风雨无阻;再往后,逐渐变得愿意前往,跟大夫、病友交流、诉说,竟然建立起了感情;最后,每天的针灸似乎成了一种依赖,已经不在乎时间长短,不在乎疼痛程度,不在乎花钱多少,感觉到了舒络堂心里就舒服,就像找到了久违的知己。在这里治疗月余,作用有限,便不再前往,但短时间内还有些恋恋不舍。

       上面说的这些事,都已经成为过往,但我又不时回想起来。所有这些有没有相通之处?共同点又是什么?是“殊途同归”,还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

       人啊,欲望的满足和实际的需求之间,有时有着你想象不到的距离,而其间的路径却很便捷。

       权威,不可挑战

       求医治病的过程,进一步加深了自己对“权威不可挑战”的认知:当强者感觉受到挑战时,就会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千方百计干预你言行的自由表达,并会让你体无完肤。

       下面,先还原一段医患对话。

       患:大夫,我这腿疼是不是微量元素缺失造成的?

       医:什么微量元素?

       患:钙啊,铁啊,维生素ABC啊……

       医:你还真相信能补啊?要是真能补,那我天天吃钙片,天天补ABC,不变成小青年了。

       患:前些天我到北门大街一个推拿诊所去看,大夫说我股骨左边“两向错位”、右边“三向错位”。这些微错位,从医院拍的片子上根本看不出来……

       医:拍片子都看不出来,他的眼能看出来?他是个神仙啊!

       患:去了三四次,当场感觉还起作用……

       医:找个人朝腚上迫(pai)两脚,感觉也起作用。

       患:年前住院时还拿了些中药,没服完……

       医:扔了,扔了!什么东西,乱七八糟!

       患:我听同事说,骨结核……

       医:什么骨结核!

       患:还有人说是更年期……

       医:别说了,别说了!什么年龄了,你还更年期?

       患:那我到医院查了这么多次,都说没什么大问题……

       医:没大问题不好啊?你还希望查出大问题啊?年龄大了都是这样,这里疼哪里痒……

       患:我同事谁70多了,谁快80了,身体还都很健康!

       医: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

       作为患者,我在现场无话可说,过后想想还是无话可说,大夫说的没有错。可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不是从心底里感佩“治病救人”大夫们的那种感觉。

       由此,我想到了教育,想到了教师与学生。教师为学生解疑释惑的方式方法有许多种,可以权威自居,可以师生平等,可以谁为中心,但当你养成了习惯之后,可能也就决定了一生是“名师”“俗师”,还是“庸师”。

       当然,还有“司乘关系”。面对不同面孔一次又一次、颇有些重复的提问和需求,司机应当以什么样的方式和态度对待乘客才好?你一句我一句的言差语错,很有可能导致不该发生的矛盾纠纷,而最终累及一车乘客。

       再进一步想到,领导与群众的问题。上下关系紧张、干群矛盾激化的原因何在?谁是谁的公仆、谁又为谁服务?这些问题都认识好、处理好了吗?当下,说做两张皮的现状不彻底解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累积,是会危及百年基业的!

       各行各业都有相通之处,权威者往往不屑对方的“浅薄与无知”,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怎样做才是自己职业操守的底线?

       “权威,不可挑战!”若积习成癖,就会出现悲惨的结局,严峻的社会现实已经反复印证了这一点!

       对症下药

       自古以来,人吃五谷生百病,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而“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对症下药”,也可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治疗方法。

       在就诊医治的过程中,“对症下药”是患者最衷心的诊治期待,是医生最间接的治疗途径,也是医患双方最大的交集。但这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真要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我这个外行认为:要把“对症下药”落到实处, 除去客观方面的因素之外,医护人员还必须具备相对较高的职业素养。大致说,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是医德问题。医护人员要有极端认真的专业态度,极其负责的职业操守,真正做到“急病人所急、想病人所想”,设身处地、推己及人,最大程度地把控病情,竭尽所能地施医治疗,为“对症下药”提供充分的条件。而任何的不负责任和漫不经心,都会远离“对症下药”。

       其次是医术问题。医疗科学发展到今天,为诊治病患提供了太多直接或间接的条件,但医护人员不能依赖、盲从,不能把表象当成本质,把近似视为等同,应当防微杜渐,诊治病患于未然,使“对症下药”成为现实和可能。而任何的照本宣科和对细节的忽略,都不可能“对症下药”。

       再就是医治方案。目标确定之后,去往目的地的路径很多,如何才能找到最间接、最有效的方案,要有大夫从医的专业水准,要有医疗团队的集体智慧,要有先进且可使用的救治药物,才能最终实施“对症下药”。而任何盲目的觅取捷径和故步自封,都会折本逐末、饮鸩止渴,跟“对症下药”渐行渐远。

       当然,“对症下药”有医护人员主观方面的原因,客观方面的因素也现实存在,问题是不能以客观条件为借口,遮蔽了实施“对症下药”的可能性,贻误了“对症下药”的最佳时机。

       第一,“对症下药”不在于诊断过程花钱多少,有联系没联系地这里“彩超”那里“核磁”,而对查出的结果不做深入和有针对性地分析,这样是不可能找准病症的;第二,“对症下药”不在于服用药物价格的高低,中药西药、进口国产,都应当在找准病症基础之上,没针对性地滥施高价药物,不是对症下药,治不了本;第三,“对症下药”不在于“这不能”“那不要”的禁忌,在前两点都没有做到位的前提下,过于强调这些禁忌,就显得有点滑稽。

       “对症下药”极像教育的“因材施教”,又极像俗话说的“什么钥匙开什么锁”,当事者只有竭尽所能找到问题、透析问题之后,才能便捷高效地解决问题。

       举眼当下,社会上不能“对症下药”的事太多太多,除去客观因素之外,就主观方面说,或因“德”的问题,或因“术”的问题,当然也少不了这样那样“方案”的问题。

       医保利弊知多少

       中国的医疗制度改革至今,“成功论”“失败论”双方仍各执己见、争论不休,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输赢。

       “医保利弊知多少?”下面,我仅从病患者的角度表述自己的观点,至于对错,当然是各说各话,负责自负。

       第一,人均寿命大幅提高。中国人的平均预期寿命,2018年已经达到了77岁,不仅明显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也超过了中上等收入国家的平均数,充分表明了人民医疗水平和生活水平的持续提高。可以肯定的说,国家巨大的医疗投入,是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

       第二,有益于社会安定。“城镇医保”“新农合”等医改新政,极大降低了大病治疗的门槛,加之城乡居民收入的不断提高,使城乡普通家庭的大病医治成为可能,客观上大大减缓了社会矛盾,提高了人民的幸福指数。

       第三,减少了国民的大病发生率。当前医改政策下,日渐增多的现代医疗设备和仪器介入检查治疗,病患者可以少费心多查病、少花钱多治病,客观上起到了“早发现、早治疗”的作用,减少了患者的大病发生率。

       当前的医改益处有三,弊端也不少。

       第一,当前的医改政策,等同于医院与病患者联合起来算计国家,病人拿有限的钱可以看无限的病,医院看越多的病可以挣更多的钱,致使国家有限的医疗资源配置越来越不合理,这样继续下去,很可能会成为财政支出的一大黑洞。

       第二,现代医疗设备和仪器的无节制使用,各类数据指标精准,让机器成为疾病治疗中的主角,缺少了医护人员专业科学的诊治分析。长此以往,就会滋长医护人员的不负责任,地域内的整体医疗水平恐怕要不断下降。

       第三,大胆放言,在这样的医改政策之下,是否会有贪腐漏洞出现?一层一层、一级一级,你造表、我做账,背后真实的运作状况是什么?真的让人有些存疑!

       “中国的改革还在路上”?要不中国的改革为什么都是这样利弊显明、剑走偏锋。教育、金融、公务员、房地产莫不如此,要么全部肯定,要么全部否定。中国人都知道“中庸之道”合理,可谁也不去走这条合理的道。

       拷问三观

       这话怎么说,腿疼与“三观”还有什么关系?别急,只是些浅层次的胡乱联系而已!

       当一个人怀疑某种病理趋向时,当一个人躺在病床不能行走时,当一个人等待医院检查结果时,真是思绪万千,什么都会去想。“以前怎么样?”“今后怎么办?”“余生有多长?”这都是些司空见惯的思考题。

       自己腿疼虽没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但还是想了不少,其中就包括“拷问三观”。

       患病期间曾经双腿疼痛僵硬,行动不便。有次到人民医院关节外科就诊出来,离车不过20米的距离,双腿股骨疼得厉害,便一屁股瘫坐在台阶上,是家属和儿子一边一个把我扶上了车。事后自问“到底有多疼啊,不能再坚持一会?”

       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双腿屈伸受限,双手够不到双脚,自己穿不上袜子,每天都是家属帮助才能完成这个任务。过后自问“到底有多难啊,不能再尽力一点?”

       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周身的不适严重影响到了睡眠。晚上躺在床上,向左边翻身,腿肩酸疼难忍,再向右边翻;翻过身来还没睡着,半边身子像躺在针毡上一样难受,又朝原来的方向翻过去。一夜下来,翻来覆去不知多少次?当时曾逼迫自己想“国家大事、组织纪律、同事约定、自我规划”等等,以借此催眠入睡,可一点作用不起。后来自问“到底有多难受啊,不能……?”

       从小学习英雄人物:理想抱负、民族气节、品德风尚,可自己的修为到底如何?面对内在(暂不说外来的)的苦痛尚且如此,当巨大的疼痛降临时,你又怎样?会不会自暴自弃,甚至彻底崩溃?这一连串的拷问,把自己问出了原形——此生未曾坚强!

       患病期间,三番几次到大医院检查,结果都趋一致:排除大的病变可能,属于年龄增大的退行性病变。可是吃药、打针、理疗,什么手段都用了,就是不见根本性好转。有次回到老家,弟弟妹妹们都说:安丘柘山有个神家,专治不明原因的疑难杂症,就是多花点钱,再不好的话去看看吧!当时自己怦然心动,心想别管神家、仙家了,只要能看好病就行。

       有次同事Y跟我说:“峡山水库东边有个方家,专治腿疼腰疼,很有名气也有联系。要是你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让嫂子跟我对象去,说说病况拿药回来就行。”我回家跟家属商量:真有这样的高手,就去看吧,别管方家、道家,只要能治好病就行。

       还有舅家的大表弟说,寒亭……

       “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你是个无神论者吗?”“对于神灵的存在,哪怕是一个阶段一个节点,你信还是不信?”这些看似匪夷所思的问题,把自己问回了原始状态——世界观未曾坚定!

       患病期间,曾跟内弟和三叔有过交流。说随着年龄增大变老,别再去做那些无关紧要“爱好”的事了。先是说我写字画画,再说三叔种园种菜,最后说到内弟种树养鸡。事实是:说起来谁都不想再做,做起来谁也卖力去做。由此看来,清代李渔的“嗜者如药”论,或许是对的!

       人得病后会想:“怎么治这病才会好啊?”“花钱多少不是事,治好了就行!”“不管怎么治对症就行,不管多少次见好就行,不管恢复到什么程度,行动方便就行……”

       久治不愈的病人心理就会发生变化,实际是价值观的变化:对生命的关注已经高于一切……

       回到题首的话题:一个人只有面临重大威胁时,才会去考虑一些生死、有无等根本性的问题,至于到什么程度,已经不重要了。

                                                        二〇二〇年七月草成

                                                        二〇二〇年八月修改

                                                        二〇二〇年九月定稿

       ——本文刊载于2020年《北海道》秋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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