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湘雅附二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伴有幻听臆想,我直接住院开始了服药。在半个月内,我的状况好转,成了病房里纵情歌唱的小天使。但在回家调养的半个月里,我还是有幻听臆想存在,总觉得别人在敲我的门。我联想到和我一个小学同班、初中又同校,住在一个小区单元楼的男同学之前诱骗我敲别人家的门还诬陷我的事,这个事情好像成了我的污点一样。我道德感很强,可以接受别人说我不聪明不漂亮,但我不能接受别人说我人品有问题。在我的臆想中,他到处宣扬,我走到哪里都要接受别人的评头论足,就连别人随地吐痰,我也觉得是在针对我唾骂我。感觉自己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已经承受了万夫所指。 本来就敏感的我被幻听中的门铃声和别人的指点唾骂折磨着脆弱的神经,我还总感觉自己被监视,一言一行都被尽收眼底,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得干干净净被公之于众,连底裤都不剩的那种。我真的惧怕别人的眼光,因为我很在意别人眼里的自己。休学了一个月返校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到了中下游;而我也因为药物副作用长胖了几十斤,曾经骄傲的资本,譬如成绩与外表都不复存在了,我更加自卑。 我因为药物副作用嗜睡,上课很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按成绩分考场我也从第一、第二考场到了倒数第二考场。我开始习惯了作为一个差生,索性也放飞自我开始做自己了,开始和班上的男生打成一片,不像初一初二那么拧巴。毕业的时候有男生给我留言说我这样多好,像个男孩子大大咧咧的,不像以前一样板着个脸好像别人都欠我钱。当然,我还得承受来自男生们的冷嘲热讽,说我现在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以前还是班上几朵金花啥的。高中除了考试焦虑一直困扰着我,双相情感障碍还算稳定,我是软双相(双相二型),重抑郁轻躁狂。高三开学的那个暑假我的抑郁发作了,当时就像行尸走肉一般觉得自己活着没希望,考不上大学。 爸妈一直陪着我,拉着我走路锻炼,后面休学一个月后我调整好了状态,但是回到学校后还是有反复。尤其是出现了幻嗅,我总感觉自己身上有异味,怕影响到别人,会刻意与人隔开保持距离。高三为了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都有在刻意放松甚至比高二过得都轻松。可能高二的基础打得不错,高考我还是上了一本线,最后被济南大学录取。去到大学以后开始了新生活,但病情还是在反复,幻嗅出现后我又臆想出了更多问题,考试焦虑也困扰着我。 后面我有在济南求医,走了一些弯路,但好在幻听幻嗅现象已经基本没有了。不过由于山东省立医院的医生给我用了文拉法辛让我转躁,我的躁狂加重了,最后在大二上期休了学。休学在家就是偶尔旅行看书,2017年暑假陪家里长辈在秦皇岛避暑的时候,我的思瑞康吃完了,药量没跟上,就发了最严重的一次病,出现了躯体症状。我现在都还记得我脑子里那些病态的想法,家里人把我送去了北京安定医院住院接受治疗,那是我最闲适舒畅的一段时间。我在里面看书唱歌交朋友,真的很怀念那段日子。 出院回湖南后,我的病情还是有点反复,家里人带我去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也给我办理了转学让我在新家对面的大学读书。休学之后再复学,其实很难再恢复到以前读书的状态,也学不太进去,感觉就像混日子一样,只想着顺利毕业混个文凭。之前我是真的很想逃,逃离这种教育体制,但没办法,还是需要学历这块敲门砖。其实当初第一次休学的时候,我爸妈就想让我留一级,本来我读书就早,后面我就算初中高中各休学一次,也跟上了班还上了一本线。但是我想如果当初我留级了的话,说不定能冲一冲985/211呢。我确实还是挺看重成绩和学历的(对自己),我现在的第一学历更加没有竞争力了,心里的名校情结还会让我想往上考。但我转念一想,就算读了好的大学,我又能否承担得了相应的压力呢?我妈一直在问我:“别人也经历过很多事情,为什么别人没生病,你生病了?还不是你太敏感脆弱心理承受能力不强?”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想过自杀,想起来还是挺浪漫的。那是18年的冬天,刚从长沙接受完治疗回到家休养,阳光照在阳台上,我搬把凳子坐着晒太阳,突然想起了《Dying in the sun》这首歌,想着能在阳光下死去也很美,于是站在了凳子上想着往下跳。 还好我妈看见了及时制止,其实我不是真的那么想死,可能就是突发奇想的死亡美学以及“浪漫至死不渝”哈哈。当然,我不止可以死在那一刻的阳光下,我还可以活在今后每一刻的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