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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情145】黄家双:坝美古村的四季漫行

 开心明智 2021-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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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美古村的四季漫行

 黄家双

驮娘江消失在汤拿洞前,在猴爬岩洞后流经一片崇山峻岭环抱的平坝,又从桃源洞逝去,这个坝子就叫坝美村,四周群山环抱,只能从两个岩洞乘船进出,这里位于云南省广南县八达乡和阿科乡之间,与广西西林县相邻,一个现实中的世外桃源。

我少年时代就是成长在这个当年陶渊明老先生描写的地方。我带着妻儿从驮娘江下游的出水洞村逆江而上,走不远,豁然开朗,一架大水车自在地转悠,一座小桥跨过小河,逆着河两岸的是水车、凤尾竹、吊脚楼、桃林、稻田,群山间的坝美村便一览无余。

路遇少年玩伴张家兄弟盛情邀请我们到他家落脚。卸下行囊大碗喝下甘甜的井水,旅途的劳顿随之消除。农家朴实,门前石磨研磨出的豆腐,灶台上挂着熏黑的腊肉,果园中啄食的土鸡,菜地里嫩绿的青菜,我还是感到美中不足,便学古人冯谖的陈词滥调:长铗归来乎!食无鱼。没想到张家兄弟说这简单,跟我走吧,拿上一张鱼网一个桶,从下游往上边走边撒网,没过多久就得了半桶鱼。

沼气灯下,看着用沼气炉烹出的乡间佳肴:果园鸡、溪水鱼、农家腊肉、野地菜和香醇的苞谷酒,已是欲仙欲醉。

就这样,和张家兄弟一道才把日头喝下了山冈,却又喝高了月儿。借着月光在河中的一片大沙洲搭帐后,都急不可耐地扑向水里。月华如铅,浓重地落在田野和水面上,河水齐腰,凉而不碜,可尽情戏水,却不能如鱼得水,极喜欢冰凉的河水流过身体的那份颤栗。

酒酣夜深,今夜无眠,徜徉在空寂的河边,夜幕中的帐蓬象过了水似的,月儿圆圆挂在群山环抱的苍穹,当年曾流连过陶老先生的光华,如今亦洒落在我身上。各种卑微小东西的聒噪声弥漫在无风的夜中,在清雾皓月的夜空里,坝美才露出其世外桃源的禅境。幸福的妻儿睡去了,不幸错过了这流转千年的景致,不幸的失眠者,却邂逅了这幸福的机缘。

初夏,我们一家人再次踏上故土,就像记忆之门霍地开启。哗啦啦的流水,又给了干枯的小河无尽生机,藜蒿已长到齐膝盖,蔷薇花正白里透红地开着,陶醉在这时有进无的花香,草丛“砰”的一只鹧鸪惊飞。原来这就是记忆中的故土,郁郁葱葱,生机无限。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田埂上,脚好像不习惯走这样弯曲崎岖的小道了。故土的记忆也这样一次被剌激了。荷田还没长茂密,稀稀拉拉几只荷尖尖直剌剌的指向天空,此时我还嗅不到她的香味。田埂边野草莓红得发亮,鲜嫩流汁,撷下一颗,入口即化,没有种植草莓夸张的甜味,只是酸得非常的地道。“蛇!”身后的小儿指着秧田大声惊叫。哪是蛇呀!儿子分不清蟮鱼和蛇。这只黄蟮足有半斤重,我随手捏住它的脖子,找了根草茎穿住它的腮要拿回家。对儿子说:回家买根猪尾巴就能煲出一锅鲜美无比的蟮汤,不光好吃,吃后夏天还不长痱子呀。我想起儿时的伙伴,心酸的往事……,还有那么多被唤醒的儿时记忆。

秋天的屋檐下,那又是一派风光了。由初秋到深秋,慢慢在变化着。金风乍起,凉意陡然而至,实际还是炎夏的尾声,山家屋檐下窗户上还糊着褪了色的冷布,但早熟的金黄的留种玉米,已经剥去外衣,一簇簇地挂在檐前了。另外一根苍老的南瓜藤由屋檐倒挂下来,还开着两朵娇黄茸毛的秋花,而一个红绿斑斓的大南瓜,横卧在屋檐上的瓦楞间,已经等待着主人摘下来入馔了。屋中主人的兴趣是多样的,小蝈蝈笼子还挂窗櫺上,一个普通鸟笼子,挂在檐下,山乡人养不起娇贵的鹦鹉,那笼中是跳来跳去的小黄雀儿或红靛壳,那是在豆子地里自己拉网捕捉的。

秋色渐渐深了,屋顶上的南瓜藤早已拉秧了,褪色的冷布凉窗,已经不知在哪天糊上了窗纸,下面玻璃映着阳光,吊在屋檐下的一簇簇留留种老玉米,已经晒干了,更黄了。又加了一大串红辣椒,点点鲜红,在秋阳中,似乎热辣辣的。还有在窗边柱子上,拉着一辫子结的大蒜头,再过两天,把打来的野猫儿也连皮挂檐下,预备春节下酒,这就更增添了山家的色彩……

我时时还执着地思念着那坝美的连绵、浑朴的山峦,那山坳里小村,那乱石砌成围墙的小院子。不要走得太远,在坝美中,就有不少美丽的画面,那农院的屋檐下,就都是一幅画,一首诗,一支歌,一片梦……它温暖在多少朴实的黑脸汉子、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一头黑发、嫩脸、一双粗手的小媳妇的心中。它浮现在多少万里游子湿润的睫毛前,眺望的视线外,午夜的枕头边……

冬天到坝美,不管我怎么走,交通工具尽管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即是我都要走山路,沿着山路,越走越高,我站高了,回头一看,或向边上一看,我视野中的东西都变低了。我在平地上走路,经过村落,即使农舍人家的院墙再低,也很难看到人家院里,只能看到出墙的一枝,不出墙则只能眺望到树尖尖,至于那树下的坐在小板凳上吸叶子烟的老人,围着花围裙干活的小媳妇,就看不见了。而我在山路上往下看,则完全不同了。一面往上看,那山坡上的人家,则只见高高的泥墙,小门楼;而往下山坳坳里一看,那山村人家的小院落,就一览无余了。离得近的,那真是看得清楚,不但院中的杏树、桃树,吸旱烟的老头等看得清清楚楚、历历如绘,就连那老头儿吐出的烟雾,窗户玻璃里面的陈设,啄虫觅食的小鸡儿,着尾巴的小黄狗……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我的车偶然按了一下喇叭,也许会惊动树下吸烟的老头,悠悠然地抬起头瞥我一眼,给我留下一刹那的印象,但对他却是过眼云烟,似乎他见得太多了。自然,他也不会怪我惊扰了他的宁静。因为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目的,两不相扰,在茫茫的人海中,只不过匆匆一过而已,真比大海的小浪花还要平淡。    ,

转眼风驰电掣过去了,又把这家人家抛在我后面,车子又盘上一圈,方才我眺望着的山坡高处的那座泥墙小门小院又在我视线下,我可以看见那院中的一切了……

我一直记挂着回乡一趟,趁着春假又走了一遭。这习惯像是烙在血脉里的昭唤,内心总是牵念不停。

出门闻草香,开窗青山秀。路边一朵瘦弱的小花,穿越瓦砾倔强地盛开着。与家人从车上下来,走在四通八达的旷野,思绪悠游来去,语言捧在掌心,不落一字。昔年的一幕幕在记忆底板上渐次明晰。晨曦微明,进山村道,双足触摸着拙朴的土地,俨然已是另外的世界。远望满山草色,乱石磊叠,野花漫野。在一片未雕琢的朴实风景里,地心暖春托起人心,天际云开雾散阳光再现。生命荣枯,旧物去新生至,仰谒幼年时栖居的荒野田畴,远远端详,惬意舒爽,通体清明。不知在哪个角落,一只鸡慵懒轻啼,被扯开一道豁口。然后,千百只鸡鼓动舌簧,从各个角落里迸出卖力的啼鸣。不同声部在昼夜交替的边缘融汇后,又扩散向四方,汹涌和声最终带着白昼降生。然后,光影君临天地,万物纷醒,水雾慢慢褪去。

目光逡巡在农人辛劳躬耕的山脉。山果、锥栗、竹笋、野花、藤萝……曾经在山林间疯玩的场景又浮现心间,山村静寂,错杂掩映的荆棘,把弯弯的小径折成乡思,路边的蒿草、露水、繁霜,还有隔不断的乡情,让我裹足不前,它是我幼时的盼望、经年的梦境,散发着馥郁的魅惑的尘香,使我心生旖旎、身陷其中。

短短的几千步路,像隔了许多岁月一般,像是赶了很久很久的路,才走到它的身前。晨阳浮游下的老厝民居半明半暗,老墙褶皱明晰,粗灰屋瓦透出清亮纹理。一如从前轻轻地推门而进,像是推开了一扇时光之门,老乡邻的声音应声传出,不久两碗喷香四溢的丸子,在清亮的汤水里泡着,汤面上撒着细碎的葱叶放大在眼前。老乡邻捂着暖笼,坐在了我的身侧,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屋内一隅水仙花亭亭玉立,一箭一箭的绿叶,捧出莹洁无暇的小小花朵,在墙角长桌上悄然开着,幽香阵阵。

立春了,时光的河床上,流来新一轮舒醒的碧波。水墨乡村画中一派春耕景象。农夫在用牛耕田、插秧、挑担,却毫无农村常见的农业机械,全是人力畜力手工做业,好象回到了经典的生态农耕时代,恍若隔世。走出水泥写字楼,走过季节轮回,花事的精彩,朔风得到;心灵的殷实,履历读得出。人生中平淡与珍奇,并不全是绝对的,恒河沙数,也许我单为一粒沙而惆怅,大海无垠,也许我只对着一个浪花,一片浮藻而凝神落泪;漫天浮云,也许我只望着一片云去凝神遐想。我不知经过多少次这样的山路,看见过多少这样宁静而平淡的人家,匆匆而过,而我却是常思念着,特别思念着那墙角边,屋檐下……

【作者简介】黄家双,男,宜昌市伍家岗区作协会员,现在供电公司从事宣传工作,业余创作多年。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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