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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来到菜场，偶遇一老伯，他穿着高筒雨鞋，夹克衫外面沾满了泥土，领子敞开着，在寒风中精神抖擞。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瑟瑟发抖。一担子碧绿的川葱很是新鲜，价钱是一元一斤，买的人并不多。聊着聊着，他讲了一个关于饥饿的回忆。 我今年66岁，出生于1953年，记得很清楚那年我七岁。有一次我的嘴唇发紫，嘴巴往上翘，有一个村里人说我是不是得了一种病？当时流行一种病叫“紫肝病”，就是嘴唇发紫的毛病。我妈妈就带我到医院去看。有一个年纪很大的医生，他摸了我的头，摸了几下，又翻开我的眼皮看了几下。说好像没有什么病，又说是不是饿的太凶了，问我妈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我妈说，真的没吃过什么东西，然后就带我到医院外面的店里买了一碗粥，是那种热腾腾的粥。喝下去以后，我的嘴唇慢慢就红润起来了，不久又回到到医生那里去看，那医生说本来就没病，就是太饿的缘故，饿出的毛病。 这个时候医院里正好碰到我们村里的一个人，她要办出院，她听到医生的这番话。她回到村里就说，食堂里没东西吃，小孩没有吃饱，饿出毛病了等等。那时大家家里没锅，都吃人民食堂。村里管食堂里的人听到不高兴了，我妈一回家就被叫去审问，说食堂明明有东西吃，为什么要说不好听的话。 我妈说我没有说过，确实没有说过。那到底是谁说的，后来就去追查，查到那个妇女，她也承认了，但是家里成分比较好，是贫下中农，最后也没什么事。但是如果是我妈说的，事情就大了，因为我家成分不好，是地主成分。 听到老伯的回忆，边上一个买红萝卜的大妈也说了一个故事。 我也是66岁，那时我还小，这个故事是我妈妈说我听的。 大概我六七岁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头猪。快要过年的时候，村里食堂一定要叫我家的猪给他们，白白拿给食堂吃。当时办人民食堂，食堂里也养猪的，很多猪，大猪小猪，不知道怎么都养死了，还是被吃掉了。快过年他们就天天来盯着我们家的那头猪。我妈妈不肯，心想，一头猪是我自己买来，自己养大的，凭什么给食堂。 那时人都没得吃更何况是猪，那猪吃什么呢？吃野草，野草也没那么多。我爸爸他很老实，但是很勤快。冬天没有猪食，为了让猪不饿死，爸爸敲开冰窖----那时冬天下雪很厚的，去塘里捞水蕰草作为猪食，一不小心人就掉到池塘，真是冒着生命危险。我妈妈很能干，比较厉害，在一个晚上叫一个人偷偷把猪杀了。杀猪的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叫，杀掉的猪肉也要给他一些。我们姐妹七八个好好地吃了一顿，吃了以后剩下的就藏了一些起来。 我们边上一个老头，他天天来看我家的猪，有事没事都来，发现我家那个猪没了，就向生产队里去汇报了。 这个管食堂的就把我爸爸带去关在一个民房里，这个房也是农民家的房，当一个关押房。许多人围成一张桌子审问我爸，你的猪怎么回事，到哪里了……我爸爸很老实，支支吾吾讲讲不出来。我妈妈就说，我老公他竟然讲不能清爽让我来代替好了。他们又说女人不能说话。我妈又说这个新社会是男女平等的，为什么不能说。 于是她说，这头猪是我买的，我自己出钱买的，也是我自己养的，我当时说你们食堂要也可以，但是要给猪食，比如红萝卜白萝卜。你们怎么回复的，说人都没得吃，还管猪。 猪是我们一家人你一棍我一棍打死，确实是我们自己一家人吃掉的。现在我就剩两个膝盖给你们下跪了，你们还能拿我怎么办。 听了这一番话，食堂的人也没办法。他们这样说，那这样子好了，你家里不是还有一群羊吗？还有一只快头很大的母羊吗，你就把那只母羊拿来弥补。 我家里有一群羊，我是姐妹中我最小基本都是我赶羊，是有一只大个头的母羊，都靠它繁衍子孙后代 我妈妈死活不肯，我爸爸受不了了，说算了算了给他们吧，少点麻烦，于是把那只母羊给了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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