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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廻峰山樵夫 2021-06-25
        先说绷子床,也叫综床、综绷床。70、80年代很流行,我就睡过。
        那时有专门做绷子床的人走村串户,一路叫喊:做绷子床嘞——他们一般是外地人,身上一只肩上背着一只斧头,一只肩膀挂着一串综绳。小镇里往往也有专门打绷子床的店。
         那时,这种床已经是很好的家具。做法简单,就是用棕毛搓成绳子,再用木头打一个床框,中间再钉一道梁。这首梁很讲究,必须是弓形的,向下弯,这样才有撑劲,不至于让床框子发生变形或倒塌,其作用就像古代的拱桥。在床框周围用钻子沿一周钻上眼,用的不是现在的电钻,而是老式的用牛皮绳当拉绳,一只手按着本柄的钻子,一手前后拉,就像妻的二胡,带有铁钻头的立柱就转动起来,一会儿木头就钻一个洞。再将搓好的综绳一根根地穿起来,每穿一根综绳,就用木钉将穿进去的绳子钉紧,防止松劲。这样一般三个工,床就完成了。
        我大约在初中的时候,开始流行这款家具。因为花板床固然好,但有浮雕和镂刻,手艺太复杂,工艺繁琐。会这种手艺的人渐渐少了,一般70岁上下的老匠人才会这种手艺。年青的木匠会的不多,也怕学,手艺基本失传。所以绷床也逐渐流行起来,而且成本低。
      原来,我家有三张花板床,我还是在小学时候,母亲请人打的,母亲的意思是准备为我兄弟三人长大娶媳妇用的。正好本家一个爷爷是花板床的遗老,会这个手艺,未来的姐夫正好跟爷爷学徒。于是想攀亲的未来姐夫和本家爷爷就帮我家打了三张,多少工钱不得而知,尽管他们也送了工,反正还是很贵。
        现在想想,母亲真不容易,别的不说,将三张花板床打下来,光伙食能扛住就已经不容易。谁知道,三张花板床还没有等到我们高中毕业已经破旧不堪。用来娶媳妇显然已经落后,油漆脱落,榫头松动。我还偷偷摸摸地下了几块雕刻版,拿出去玩,我记得是镂空的板。有花鸟虫鱼,有鸳鸯戏水等等,也有的在床的正门头上写“毛主席万岁”几个字的。颜色也是大红大绿。镂刻是先将画在木板上用铅笔描好,在线条上钻个孔,再用一根带剌的细钢丝用一根竹片绷紧,开始沿着线条拉。这样镂空的图案就出来了,再描上颜色,一张花板床就大功告成。
         我睡觉的那个花板床两边刻的是牡丹花,正中央是两只对飞的凤凰,两边还留了两个窗口式的洞,可以挂衣服,大红大绿,很喜庆。眼看媳妇没娶,床已经坏了。正好村里一个张姓的儿子要结婚,女方非要花板床,一时哪里来得及打。于是其母亲找到我母亲,好说歹说,母亲只好将我的那张卖给他应急,因为我小,娶媳妇还早,终于处理了一张。
         后来大哥当兵,二哥出门打工。花板床就这样慢慢地全部松动,加上八几年的几次地震,又搬了几次家。花板床已经骨头都不知道到扔到哪里了。有次我在猪圈的顶棚上看到还存留几块雕刻板,上面堆放一些杂物,再几年,全部劈了当柴烧了。
        至此,透着母亲心意、散发喜庆的三张用来为我们娶媳妇的花板床全部没有了。但侥幸的是,兄弟三人还没有因此打光棍。
        无奈,正好一个走村串户的绷子床师傅从村里经过。于是母亲叫住了他,为我打了一张绷子床。三天功夫,打好床框,上好中间的弓梁,再穿好综绳,拉紧,上钉。一张崭新的绷子床算打好了。我从初中一直睡到大学毕业。
        当工作的时候,只有几十元一个月的工资,有时三个月才能领到一次,甚至是不能直接用来使用的国库券。母亲已经老去,已经无能为力、再也不能要求母亲再为我打一张花板床,我也买不起什么款式新颖的宁式或广式床。娶媳妇的时候,我依然用的是我小时候的那张绷子床。此时综绳已经全部松动,睡在床上,几乎要掉下去。但那样的日子还是挺过来了,好在妻子并没有嫌弃。
        现在一提起那张花板床和绷子床,母亲为我们准备好新婚床的时候那个高兴样子,历历在目,好像就在眼前。她望着花板床,对我说:真好看。看着棚子床师傅打好的综绷床,对我说,放心,很舒服。
        尽管现在各式的床也非常漂亮,款式新颖,价格几千几万。但母亲为我准备的花板床和绷子床让我舒服了一生,现在回老家还睡在那张老式的绷子床上,想着母亲,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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