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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藏着一个古老的梦(续)

 小溪语文 2021-07-12
    张家楼,藏着我的童年梦。我姥姥姥爷就是这个村的。我们村在张家楼西南3里之外,叫河庄。花山是我们村的东山,是张家楼的南山。我们村地势高,可以说是坡上;张家楼地势低,可以说是沟里。当在我们村玩腻了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或相跟着几个小伙伴,去张家楼我姥姥家玩。去张家楼有两条路。一条路我一个人绝不敢走。这条路要经过一条很长的沟,沟东边较远处的土崖上,有三四个窑洞式的坟墓,有的洞口封住了,有的没封,远远望去,就是几个黑窟窿。当走到沟底的时候,后背会不由自主发凉,头皮会发紧。这时如果刮一阵怪风,吹得路旁玉米叶子发出怪异的“沙沙”声,或者大白天也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都会吓得我和小伙伴异口同声大喊:“有鬼!”然后撒丫子猛跑。另一条相对平静些,路也宽,偶尔会碰到赶车的,担粪的人。但是小孩一般不喜欢走太平顺的路。这条路上恰好有水渠,水渠有时在桥上,有时沿着山冈绕过去。有一年冬天,我们在水渠的玉米秸秆堆里,发现一个死小孩。后来也不敢沿着水渠走了。
     张家楼的老村,是沿着一条由南向北的河沟建的。我姥姥家在最南头西岸上。门朝东,有西屋,南屋和北屋,厨房在东面。西屋算正房,因为后面靠着沟岸,所以在右手边开着两条连环相套的窑洞。内洞里还挖着一口红薯井。我姥爷是赶大车的。在冬天,他大概会把骡子圈进窑洞吧。反正,我养的第一只狗是在窑洞里发现的。我姥爷闲暇时总爱给我出数学题,什么鸡兔同笼了,什么虫子钻山了,至今我也搞不明白。我姥爷大方脸,络腮胡,嗓音沙哑。人非常勤劳。我姥姥总是笑眯眯的,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
     到了姥姥家之后,一般说几句话,或要半块干粮,很快就回去了。因为是私自出来的,怕父母担心,这种情况下很少在姥姥家住下来。如今姥爷已经过世很长时间了,老屋也早已废弃。今天,我特意去找了找老屋。北屋已坍塌,南屋也不复存在,一条砖墁小路穿院而过。只有门口的大榆树还在,光秃秃的,独自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废墟。

    张家楼,也藏着小桥流水的农耕梦。我上高中时,有一次我翻山回家,横穿张家楼。真切地看到一户人家,屋顶上冒着炊烟,葛针棒子圈成的院里跑着鸡,卧着狗,门前有小桥,桥下有流水。张家楼历史上大概并没出过大地主或有权有势的人,所以表现在房屋上就很少有高门大户,也没有类似东老鸦峪的八角楼,也没有在村头修筑的大券门。有的是依山而建的重重叠叠的民居。也有从门洞里望进去有二进三进的院落,但那是好几户人家的。一个院子很少是一户人家的。所以,当时场景一定是:谁家吃什么饭都清楚,孩子们几乎是公共的,从这一家自由地进出到另一家。当东山上投射下来第一缕阳光,人们便各自扛着农具,吆喝着牲口,走向并不肥沃的田地。散工的时候,孩子们在沟里尽情玩耍,牛在树荫下悠闲地反刍。

    张家楼,是一个快要消亡的历史梦。张家楼的老村在河沟里,新村在西大场上,新新村在北岭上。村庄的自然变迁,形成了一个个空心村。假如在地图上定位,现在的张家楼肯定不是以前的张家楼。我有时候想,那些考古挖掘的,说发现了什么时代的什么遗址什么遗迹,这些遗址遗迹是如何埋入地下的呢?就如现在的张家楼老村,会在什么时候被土埋了吗?

    面对一堆破破烂烂的东西,有人不屑一顾,有人视若珍宝。现在,张家楼老村经过数年整修,艺术气息浓厚了,小桥流水的感觉增强了。但是也让我不认识了。这不是历史上的真实的张家楼,这是被人打扮了的“现实”的张家楼。

    当你经过那一方方阒无人迹的门洞,当你抚摸那一根根业已朽坏的门框,当你踏过那一块块被修砌齐整的街石,你一定要想起这里曾经真实地生活着一些人,他们曾锅碗瓢盆地活过,他们曾爱恨情仇地走过。

     一个梦,千年的梦,破碎的,低矮的,真实的,曲曲折折的,在山那边静卧着。不知能否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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