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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事陈瑾写了一篇文章，我请她允许在我的公众号上首发。她是贵州籍抗日殉国壮士陈蕴瑜将军的孙女。陈将军在日军南京大屠杀时守卫浦口码头，为部分军民逃脱劫难立下功劳；次年在徐州会战中率队与日军血战三昼夜后不幸身亡，年仅38岁。希望她描述的这段战火纷飞中的爱情为更多人所感念，民族先烈的浩气为更多人所铭记。 一九三七年的爱情 ——献给陈颐鼎将军与丁志凡奶奶 今天上午，惊闻南京保卫战87师师长陈颐鼎将军遗孀丁志凡奶奶昨日在南京仙逝，令人猝不及防，即使看到讣告还是无法相信，年前有朋友去拜望丁奶奶，照片上丁奶奶还是那样神采奕奕。直到打通丁奶奶之子万中老师的电话，确认丁奶奶真的走了，感觉就像坠入黑洞…… 记得第一次去南京拜望丁奶奶，是2016年的12月14日。头一天12月13日，江西赶来的易超平大哥作为南京保卫战殉国将领易安华将军之孙，应邀出席了国家公祭日仪式，我们为易大哥高兴和自豪。官方仪式后的第二天一早，易大哥专门带着我和朱铤大姐去到易安华将军殉国的铁桥附近，我们三人在桥下河边呼唤着先烈的英名，含泪鞠躬奠酒。接着，顶着凛冽的寒风，沿着河堤又去了当年战斗最激烈的光华门祭拜，然后我们就一路步行往丁奶奶家去。 在战火中不断离别又重逢的陈颐鼎与丁志凡伉俪 丁奶奶家在建邺区的安如村，万中老师到楼下迎接我们，丁奶奶等着给我们开了门，亲热地招呼我们赶快进屋，看我们三个一路走来鼻子眼睛都冻得通红，马上给我们沏上热茶。捧着温暖的茶杯，坐在丁奶奶身边，听老人聊起她一九三七年的爱情…… 《一九三七的爱情》是多年前在书店偶遇的一本小说的名字，主人翁甚至故事梗概都记不清了，唯独因为心爱这书名，就在脑海里刻下了。心里常常也很疑惑，一九三七年战乱中到底还会不会有海枯石烂的爱情？ 1963年陈颐鼎丁志凡全家福 直到2016年的这个冬天，在金陵城一处普通民居，听故事的女主角——百岁的丁奶奶聊起她抗战中万里寻夫的往事，一切才变得真实起来。从1937年省亲中赶回淞沪战火中的吴淞口驻地，战地分别之后丁奶奶逃难到安徽乡村，直到1938年除夕雪夜才在陕西宝鸡重逢，从此足迹遍及河南、湖北、湖南、浙江、江西、福建……直到今晚，我还是无法想象在炮火纷飞的年代，一个柔弱的苏杭女子是如何追随夫君的足迹跋涉这一段段艰险的行程？ 这段爱情除了战火中颠沛流离寻夫之外，也穿插着几段短暂的甜蜜，杭州初见的两情相悦，常熟随军的新婚蜜意，最幸福的时刻当属抗战胜利后随陈颐鼎将军所率的70军赴台湾接受日本投降，抗战胜利、台湾光复、夫妻团聚，一切苦尽甘来！ 驻台的时光如白马过隙，1947年2月陈颐鼎将军奉命调防大陆，几个月后陈将军在鲁西南战场下落不明。大家都觉得凶多吉少，唯独丁奶奶坚信夫君一定还活着。 到1949年，人们扶老携幼涌向台湾，亲人们也催促丁奶奶一起离开。一直没有夫君下落的丁奶奶，此时却毅然决定要留在南京等夫君回家，即使送来机票也不走。 陈颐鼎在克复台湾后的留影 时局瞬息万变，孤身等待生死不明的夫君回家，需要多么决绝的勇气和定力！勇敢的爱情感天动地，1951年陈颐鼎将军结束华北解教团生涯，回到南京军事学院任教，迎接他的是痴情等待四年之久的妻子和放弃赴台的老父亲！ 戎马一生功勋卓著的陈颐鼎将军和痴心等候的丁奶奶，从此开始了安宁温馨的家庭生活。摆脱了动荡岁月的阴影，成婚十七年后，他们终于迎来了新生宝宝，几年间生下三女一男，万中老师就是得到全家人宠爱的那个男丁。 除了丁奶奶痴心相守的爱情，丁奶奶作为抗战军人眷属暨亲历者的所见所闻，也是非常非常之宝贵，特别是抗战胜利后陈颐鼎将军赴台湾接受日本投降这段历史，是台湾结束日本五十年殖民统治回归祖国的一个重要历史转折点，陈颐鼎将军一生以此为最荣耀时刻。丁奶奶作为陈将军眷属，既有亲历者特有的身份，也有女性不同的视角。很幸运的是，抗战系列纪录片《一寸河山一寸血》的编导陈君天先生和台湾著名作家张晓风女士，都在2016年前后赶到南京，跟丁奶奶做了很翔实的采访，相信今后我们一定可以看到他们镜头下丁奶奶如数家珍的讲诉。 台湾著名作家张晓风与丁家为世交 记得2016年底同易超平大哥拜望丁奶奶那次，丁奶奶回忆起当年随军的情形，特别提及易安华将军英勇抗战的精神，丁奶奶对易大哥说:“你爷爷当年给你奶奶的遗书写了两句话，你在家等着拿我的抚恤金吧！养老养小！”我当时就坐在丁奶奶和易大哥的对面，很荣幸把丁奶奶这段讲话视频拍了下来，交给易大哥保存。今晚从旧手机里找出重放丁奶奶这段数十秒的视频，不禁潸然泪下，慈颜犹在，懿德长存！丁奶奶千古！ 抗战纪录片《一寸河山一寸血》编导陈君天(右）采访丁志凡（左为其子陈万中） 前两年，因为常去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查阅抗战史料和寻访抗战遗址的缘故，屡屡造访南京，由此有好几次机会去看望丁奶奶。每次一到酒店放下行李，就跟万中老师打电话，赶去陪丁奶奶吃顿饭，看见百岁的丁奶奶思维记忆比年轻人还清晰，心里就非常愉悦，然后又开始期待下一次去南京的日子。 每次从南京回来我都有一种冲动，恨不能找到一个电影导演把丁奶奶的故事拍出来，一个柔弱女子，战火中颠沛流离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用一生的追随、寻找和等待，诠释了战争乱世之中的爱情。陈颐鼎将军与丁志凡奶奶一辈子的爱情故事，远比好莱坞电影《乱世佳人》更震撼人心。因为这对才子佳人，我们又相信爱情了！ 晚年的丁志凡奶奶 如今，这段感人肺腑的美好爱情已经谢幕，102岁的丁奶奶要远去天国追寻她的夫君， 21日天亮以后，就是丁奶奶的告别仪式。可是，这次我却无法赶去南京送别丁奶奶，年前感染的流感严重得几乎把我击垮，只能在南方的海边含泪写下这篇祭文，遥祭即将与陈颐鼎将军重聚天堂的丁奶奶。 丁奶奶千古！ 晚辈 陈瑾 泣拜 2019年2月1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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