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派名剧《宇宙锋》 《宇宙锋》原见于汉剧、徽剧,梅先生1928年根据陈德霖先生的演出本改编,几十年中不断琢磨提炼,使人物深化,演、唱艺术高度融合,成为一出唱、表极为精深的典型青衣戏。晚年常只演“修本”“金殿”二折。 梅兰芳先生谈《宇宙锋的“反调”》 作者:梅兰芳、许姬传 “这段反二簧是全剧的主要唱工部份。老路子要唱八句,原词是:’我这里假意儿懒睁杏眼,摇摇摆,摆摆摇,扭捏向前。我只得,把官人,一声来唤。一声来唤,我的夫呀!随儿到红罗帐,倒凤颠鸾。猛然间,睁眼看,天昏地暗。有许多,冤鬼魂,站立在面前。那边厢,又来了,牛头马面。玉皇爷,驾瑞彩,接我上天。’ “我早年学会了的,也是这样的唱法。等我对演技有了新的理解以后,觉得这里面都是长腔,句子又多,就容易把它唱瘟了。那时候我已经不愿意再圈在这个狭义的小圈子里,不重做工表情,专讲傻唱,受它的紧紧地束缚。我决心想冲破这个樊篱,更钻研出一条新的途径,来打开这个无尽的艺术宝藏,于是就选择这一出戏,认真体会,做我改革的对象。因为这里面的身段、表情、唱腔三方面,都有戏可做,只要肯下工夫,就能想法使它发展得平均。我先从八句原词当中减掉'猛然间睁眼看,天昏地暗。有许多冤鬼魂,站立在面前’的两句,这是我在这出戏里改变唱法,初步的尝试。 “原词八句,嫌它太长,减掉这两句词儿,那理由是因为它的行腔比较高亢,跟其余的沉郁幽怨的腔儿,不很调和,再说词意也不贴切。赵女装疯,尽可以胡说八道,不一定要用鬼魂来表现她的神经失常。就算在编剧者的那个时代,一般的认识还没有开化,远离不了迷信,那么她指的鬼魂,也只是赵高认为已经死去的匡扶,哪里可能又有多少鬼魂呢?所以我为了要唱的紧凑些,听的人不会觉得太瘟,就把这两句删掉了。” “这一段的唱词和表情,是借着装疯跟赵高大开玩笑,尽情发泄了胸中的怨恨和不平之气,表面上是一派喜剧的形式,骨子里却隐藏着悲剧的本质。整段反二簧的做工,宜乎缓慢而沉着,表示一面唱,一面就在打主意,来应付这个难关。呼应前面'随机应变’的唱词,同时又吻合了反二簧的尺寸。 “第三句’我只得……’下面,连着有两个’一声来唤’。这种唱法,有人称之为'节节高’,其实是我混合了别的唱腔重新组织过的,跟’节节高’不完全相同。这一句的身段,从前老规矩不过向前走上几步,我改为用很慢的步子走一个小的圆场。等唱完这句,刚好走到赵高面前,就接唱'我的夫呀’。走这个步子有一个诀窍,刚一起步,就在心里先把尺寸做好,随着唱腔来走,自然合拍。如果走得快慢不均,使行腔与身段失去联系,那就会大大地降低了观众的情绪了。我又得说回来了,这快慢匀整的问题,基本上又要兼腰腿上的工夫了。第四句'随儿到……’我唱到这里,老觉得碍口。赵女虽然反抗赵高,究竟还是父女关系。何必用这种句子来刻画呢?而且赵女又是装疯,与真疯不同,无须强调这一点。我曾经想改动词句,有人对我这样说:’编剧者处于那种旧日礼教时代,能够冲破礼教的束缚,有这么大胆的作风,也是无可厚非的,不妨予以保留。’我细细一想,认为也有一部分的理由。就把表情身段逐渐冲淡了来做,保留了这句。原词唱这一句之前,照例先由哑奴比一个手势。按剧情来说,也不能少这一点交待。因为赵女装疯以后,一切应付,都由哑奴指导。如果唱到这句的身段,哑奴反而没有表示,那就变成赵女自动地要做了,这与赵女的身份,更不相宜。我对于处理这个身段,是费过一番琢磨的,可总没有得到完美的结果。有一次在台上临时想出一个办法,就在哑奴刚比上手势的时候,我用水袖照着她的手打了下去,整个地遮住了她的手势。这是说赵女已经领会到哑奴的意思,不要她再往下做。你们二爷(源来)正在台下听戏,就看出了我的用意。唱完了他走进后台,也很满意地对我说:’今天你的水袖,打得可真是地方。哑奴有了交待,你把赵女的身份也顾住了。我们听戏的看了也不觉得肉麻了。’台上的玩艺儿,真是不可思议,往往临时的灵机一动,信手拈来,倒能够十分合适。最后两句是结束这场高潮,唱腔和做工都宜乎简洁。” 梅先生一口气把《修本》一场说完,又往下接下去:“前面的《修本》一场,有了大段的唱工,后面《金殿》一场,也有大段的念白。要让观众对剧情明了,就得提高了嗓音,念得响亮而沉着,才能与前面的高潮相衔接。如果比重不够平衡,就容易把这一场戏唱瘟了。” (《舞台生活四十年》) 梅兰芳晚年《宇宙锋》剧照 今天推送的是津门名票郑光信先生演唱的《宇宙锋》的三个唱段。“出嫁匡门”一段为全本《宇宙锋》中的一段慢板唱腔,1987年08月23日录音,京胡贺国钧,京二胡从希斌,月琴田树洵。这次郑老师是按梅先生灌唱片的唱法唱的,后来梅先生实况演出中“爹爹行事”的腔有时改动。“修本”西皮唱腔是1981年06月17日吊嗓时录下来的,由黄宝光先生(姜凤山先生的大徒弟,曾经给陈永玲操琴)操琴伴奏。 郑光信老师家与津门梅派名家丁至云女士住街坊,早在1955年,还在上中学的郑光信就每周都去参加丁府的票房活动,与鼎鼎大名的丁至云成为忘年好友。当时梅派名票闻时清先生(梅兰芳先生义子)每周都受梅先生之托到天津和丁至云交流梅派唱法,郑老师近水楼台,得以精研梅派艺术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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