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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两棵树

 介子平 2021-07-24
充满成长感的八十年代,恰是我的桃李年华。开窗的清新,不拂自请,翩然来顾,“今日之世界,新世界也。思想新,学问新,政体新,法律新,工艺新,军备新,社会新,人物新,凡全世界有形无形之事物,一一皆劈前古所未有,而别立一新天地”,梁启超当年似乎说的就是这个时期。

满世界的文艺青年,或绮丽浓艳,凛冽冷俏,或空寂阴冷,怅惘孤独,个个高估着自己的重要与独特,意气昂扬而鄙薄群伦,夸大着自己的成就与才华,以期被视作明星人物,得以认可。的确没有通用版的人生,诗歌不是全部的人生,似能左右人生的全部。但有机会,蜂拥登台,《致橡树》不觉其酸,捏起嗓子一句“我如果爱你”,不待第二句的深沉低吟,台下已齐声诵出“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此诗并不朦胧,或因绮不伤俗、缛不伤烦而广为传布,语言的本质,就在被更多的人理解。朗读现场,感觉在为世界调音,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人。

吉他伴奏的首曲,定是三毛的《橄榄树》。因为自由,所以温柔,其笔笔写树,实则笔笔写人,生命的肌理,依稀可辨。纵情逸志的三毛,避熟就生,自作主张地流浪,一生匆匆,只为情来,却是深情而不纠缠。各自迁就,双向奔赴,风月相关,春秋不沾,以后不要问我为什么单身,因为我是神仙,爱来爱去才发现,其实不爱最开心。哀而不伤的乐调响起,总有人潸然泪下,要知道泪水是眼睛代替嘴巴说出的悲伤。

炉火旁打个盹,偶忆起漫漶抽象的青春,没有创造新回忆的人,思绪仍了无生趣停留此间,凡眼看得见的目标,没看见以后的民生会如此艰难。越想敲的门,扣声越轻,对回不去的时光,总不忍道别。花不知名,均已凋敝,自找的痛,何必喊疼,席慕蓉说“生命是一首悲欢交集的歌,我们都是那个唱歌的人”,那个年代人人都是麦克风,阳光愈烈,蝉鸣愈响,珠喉宛转,响遏行云。虽为附声唱和者,寻歌而行,仍可妙感一种作为人的存在,行走的意义,大概在此。

在八十年代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橡树,另一株是橄榄树,可惜这两株树,北方青年见过的不多。好在其已不为特指,俨然人性觉醒的符号。秋风凌乱,时过境迁几十年,热度渐退,锐气不再,才感到落回真实的人间。他乡成故乡,故乡成远方,越发感慨“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一句的初识浅淡,再识回甘。灯火通明,飘忽而近在咫尺;孑然独立,迷茫而呼之欲出。不被理解,未必不幸,一个人流浪,何必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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