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中的伊蒙霍特普(右)与第三王朝左塞王的维西尔伊蒙霍特普(左) 古埃及祭司的介绍 “祭司”一词在埃及语中为“xmw-ncr”,即“神的仆人”,在第一王朝就已经出现。作为古埃及一个重要的群体,祭司内部也会有不同的类型和职能。最底层的祭司称为“wobw”,即“纯净者”,从该含义可以看出,他们需要接受严格的清洁仪式,每日需要在神庙的圣湖清洗自身多次,并用泡碱漱口,此外还需要刮头和身体,甚至割除包皮。他们被视为是“xmw-ncr”祭司的助手,因此也有些学者认为“wobw”祭司还没有真正进入祭司行列。“xmw”祭司是较为常见的一类祭司,他们是为数不多可以进入到神庙内部,接触到神像的一类祭司,在古王国时期和中王国时期,有很多地方长官会兼任“xmw”的监管者,称为“imy-r xmw-ncr”。有一类被称为“xry-ebt”的祭司也常常参与到神庙和丧葬仪式中,在古埃及的文学作品中他们就经常被描绘成一群拥有着魔法和神秘力量的先知,例如《胡夫和他的魔法师》中神通广大的魔法师扎扎姆安赫(jaja-m-onu)就可以翻转湖水,帮助划船女找到她丢失的绿松石垂饰,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应当是知识渊博,因此手持纸草卷的形象也是这类祭司的一种常见表现形式。“smw”祭司则是主要参与丧葬仪式,古王国时期经常出现在木乃伊的开口仪式中,也会在丧葬仪式中扮演荷鲁斯。第五王朝法老奈费尔卡拉位于阿布西尔地区的金字塔神庙的相关记录为我们提供了古王国时期祭祀群体的相关记载,根据记载,祭司们会被分为不同的工作组(phyle),每组会有一个监督者(sej),实行轮岗制,每五个月就会有一个工作组需要全职工作一个月,在神庙中工作的不仅仅有祭司,也有行政人员,以确保神庙的世俗功能运作正常。 卡纳克神庙中描绘的参与节日庆典的埃及祭司 祭司种类繁多,职能也是五花八门,在神庙中,祭司主要负责:神庙的修建与日常维护;举行敬奉仪式;管理神庙财产;建造圣船;扮演神话角色等等,高级祭司还会去视察神庙,任命神庙的其他工作人员,例如神庙的依附农和各类仆人。在丧葬仪式中也会有祭司的身影,例如制作木乃伊,负责在丧葬仪式中祈祷,视察法老的陵寝并管理法老的葬祭庙等等。祭司也积极参与到世俗活动中,兼任一些行政职位,例如威纳蒙的故事中,阿蒙神庙的高级祭司威纳蒙就曾担任信使前往黎凡特地区购买修建圣船所需的雪松。他们知识渊博,在夜间会观察星相,修订历法,在神谕审判中,祭司还会负责相关的审判事宜。在古埃及,医术与巫术密不可分,因此有些祭司还会充当医生,例如正因赛克麦特女神在医学方面的特殊作用,塞克麦特的wob祭司也会掌握医学知识。 当然,在古埃及,女性也会担任祭司一职,一般负责歌唱和舞蹈,“vmoyt”一般用来指神庙中的女乐手,她们在节日庆典和宗教仪式中会演奏乐器并颂唱。不过也有个别情况下女性担任阿蒙第二先知和穆特第二先知等职务。新王国时期,阿蒙神之妻是极为重要的头衔,一般只有王后才能拥有,可以参与到神庙事务之中,在后期埃及时代,又出现了“阿蒙圣女”的头衔,这一头衔多由未婚的王室女性担任,以用来控制底比斯地区。 手持叉铃以取悦神灵的女祭司 祭司与国王 古埃及作为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宗教与政治一直紧密相连,国王借助宗教的力量,发展出了“神圣王权”理论,并以此巩固自己的统治,因此宗教大权事实上一直掌握在国王手中。在新王国之前,神庙中很少出现专职祭司,大部分都是在担任祭司的同时也担任着不同的职务,在古王国时期,各地的神庙由地方长官自行管理,但地方主神的首席祭司通常会由王室成员担任,中王国时期,地方官员也会兼职祭司,例如中王国时期阿拜多斯的地方长官韦普瓦韦特阿(Wepwawet-aa)就在其自传体铭文中记录了他在阿拜多斯的一座王室宫殿里被任命为首席祭司的过程。由此可见古埃及的中央政府牢牢把握着宗教权力。较为低级的祭司也多为兼职,称为俗人祭司(lay priest)。例如在卡宏(Kahun)的塞索斯特里斯二世的阿努比斯神庙中仅有一个神庙监督、一个大仪式祭司(Chief lector)为神庙固定人员,其余则为俗人祭司,充任固定人员的下属。新王国时期,随着埃及军事帝国的建立,古埃及的祭司也发生了重要的改变。这一时期的祭司由兼职转向了全职,出现了“第一先知”这样的职位,成为了祭司中的最高等级,享有较大的权力,神庙中还会设有第二先知、第三先知乃至第四先知,下设其他各等级祭司。卡尔纳克神庙的阿蒙第一先知是极为重要的一个职位,他负责埃及所有神庙的相关事务,以及监督国王的行为,这一职务早期由王室成员担任,后来由国王指定人员担任。 第十九王朝的阿蒙高级祭司坐雕,怀中抱着哈托尔女神雕像,现藏于大英博物馆 事实上,在新王国时期,祭司为国王的统治,特别是在一些政治事件中都贡献过独特的作用。比如在戴尔·巴哈里神庙的壁画上,哈特舍普苏特宣扬自己为阿蒙神之女,是天命所归的法老继承人,从中可以看出阿蒙神的祭司集团为她的加冕提供了支持,如果这还比较隐晦,那么图特摩斯三世的登基故事就很明显了。在图特摩斯三世的加冕令中记录,在节日庆典上,阿蒙神像停在了图特摩斯三世的面前,并带领他到达了国王的位置。而在新王国时期,阿蒙神庙受到的赏赐也十分可观,在《图特摩斯三世年代记》中,图特摩斯三世就表明自己将所有战役记录下来的目的就是表明他的胜利都是由阿蒙带来的,并且向阿蒙神庙捐献了很多战利品和土地。 这样来看,双方似乎是维持着一种平衡的状态,这种双赢的模式十分理想,但也并非没有失衡的时候。一个是第二十王朝时期底比斯的阿蒙第一先知由国王任命变为了世袭担任,尽管名义上仍然听从三角洲地区拉美西斯家族的统治,但事实上底比斯已经成为“国王无法到达之地”,这也成为了第二十王朝覆灭的原因之一,直到第二十三王朝国王俄索空三世任命他的女儿担任“阿蒙圣女”,才再次控制了底比斯。不过,更为人熟知的还是第十八王朝的埃赫那吞改革,在这场闻名后世的改革运动中,埃赫那吞经常被描述为是具有创新性的先驱人物,他死后改革的失败又增添了悲剧性色彩,而阿蒙神庙的祭司们则是被描述为利欲熏心的弄权者。尽管绝大时候,王权都能掌控住神权,但祭司的负面形象却深入人心。那么,“邪恶祭司”究竟是怎么出现的呢? 埃及学中的“邪恶祭司”形象 谈及古埃及祭司,在希腊的古典作家笔下就有关于这一群体的相关记载。他们认为埃及历史悠久,宗教知识丰富多彩,而祭司则是一个知识渊博的群体,教导了很多希腊学者,例如毕达哥拉斯就曾在埃及生活二十二年,这对他后来的哲学思想有着重要影响。一些古典学者,特别是新柏拉图主义者,也认为埃及象形文字中蕴含着神秘主义和预言。 随着古埃及文明的衰落以至衰亡,埃及语也成为了一门死去的语言,文艺复兴期间,古典学家的记录就成为了人们了解古埃及文明的重要材料,因此人们认为古埃及的祭司地位较高,富有智慧,掌握着重要的神秘知识,这类观点成为了后来“邪恶祭司”形象出现的重要来源。十七世纪时,关于古埃及宗教和古埃及祭司的描述成为了新教和天主教之间辩论的素材之一,在此之后,关于古埃及祭司的描述就变得趋向负面化,不少学者认为古埃及祭司把持了神秘知识,不对公众开放,例如斯普拉特(Sprat)认为祭司在象形文字的阴影下对公众隐藏了自然哲学的本质,并以此来作为普通民众崇敬他们的有效方法,丰特内勒(Fontenelle)认为阿蒙祭司通过操纵神谕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一些埃及学家认为图特摩斯三世的加冕就是阿蒙祭司利用了神谕的结果。蒙塔古(Montagu)认为,象形文字就是祭司使民众相信存在神秘知识的一种工具,因为只有祭司能够解读象形文字,因此他们才能够维持自己的地位。 长久的宗教论战与各类神职人员参与政治活动进行的公开辩论,使得关于古埃及祭司的这些负面观点传播广泛,并影响到了启蒙运动时期,这一时期的著作对于自然神论展开了无情的批判。同时,十七世纪和十八世纪以来,围绕着基督教和其他宗教之间是否有相似性,人们认为宗教中所蕴含的启示是没有必要的,因此真理不是在信仰宗教时获得的,而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例如牛顿认为祭司通过象形文字传播知识,但他们扭曲了诺亚时代流传下来的道德哲学。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出现的浪漫主义延续了牛顿的观点,倾向于认为埃及最初是一神论,后来堕落成为多神论,因而对于坚持一神论的祭司也表示肯定。 宗教辩论引发了人们对古埃及祭司形象的思考 拿破仑远征埃及以及象形文字的破译,对于人们重新认识埃及宗教和祭司产生了影响,通过早王朝时期的相关材料和金字塔铭文,人们发现古代埃及在早期就表现出了多神教的倾向,而那些认为埃及宗教具有二元性(即对民众宣称是多神论但祭司内部却认为是一神论)的有些作品再次将祭司刻画为一个邪恶的形象。 1845年,莱普修斯(Lepsius)在整理阿玛尔纳的碑文和浮雕时意识到了埃赫那吞对阿蒙崇拜的反对,但他推断是阿吞神信仰的出现是受到了外部因素的影响,而阿蒙祭司的反对则是出于对知识的保护。他认为埃赫那吞改革的反对来自于国家固有的等级制度,但布鲁奇(Brugsch)却认为反对主力是阿蒙祭司和信仰民众。奥斯本(Osburn)认为埃赫那吞死后,“阿蒙信仰的狂热者”抹去了埃赫那吞的名字,摧毁了他修建的建筑物,并恢复了底比斯的中心地位。这一时期的学者都在称赞埃赫那吞推行一神信仰的行为,并和阿蒙信仰进行对比。二者之间的关系和冲突成为了这一时期阿玛尔纳研究的主题,而这些研究,极大地影响到了后来学者关于阿玛尔纳时期阿蒙祭司的描述,其中包括艾尔曼和布雷斯特德等著名埃及学家。 德国埃及学家Adlof Erman 美国埃及学家Jame Breasted 在艾尔曼(Erman)看来,埃赫那吞推行的阿吞神信仰与现代宗教高度相似,因此研究者势必会被埃赫那吞所吸引。他将埃赫那吞称为“勇敢的奠基者”,认为他推崇的宗教是普世的、道德的,表现了对制度化宗教和祭司群体的反对。布雷斯特德(Breasted)认为,埃赫那吞推行的阿吞神信仰是对太阳光芒的崇拜,而信仰群众都可以看到太阳光芒的存在,因此可以辨别神在自然界中的存在,这与阿蒙神这样一个“隐匿之神”是截然不同的。 因此,“邪恶祭司”的概念是自古典时代关于祭司和象形文字的概念引发而来,人们认为象形文字隐藏着神秘知识,而祭司则是运用象形文字来保护和传授知识。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之后,关于祭司的描述趋向负面化,而埃赫那吞的宗教改革研究则是为“邪恶祭司”具象化提供了素材,并广泛流传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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