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花开 小村南边有一大片谷子地,野草似的小苗儿,一棵棵一垄垄一方方,油绿喜人。一些野生的狗尾草,藏在谷子苗里疯长,幼小的我,总是分不清楚。蹲在田垄里间苗的母亲,左手捏着谷子苗,右手捏着狗尾草,一遍一遍耐心地教我分辨。我傻傻地盯着它们看来看去,眼睛都看花了,还是分不清楚。谷子花开的时候,累累坠坠的穗子,压弯了细瘦的谷杆。因为没有看到过谷子开花,我好奇地问母亲,谷子花好不好看。捡个露水重的早晨,天刚放亮,母亲带着睡眼惺忪的我,去地里干活,正好看看谷子开花。谷子花怎么那么小呢,一朵朵小花挤在青绿的谷穗上,好像一粒粒白色的微尘,蜜蜂不喜欢,蝴蝶也不喜欢,可是母亲很喜欢。母亲告诉我,别看花小,一朵花一粒米呢。一朵花一粒米呢。想着母亲的话,想着香喷喷的小米粥,我坐在被谷子苗挤瘦的田埂上,开始数谷穗上的花朵。紫红的花杆比针尖还细,白色的花朵像是谷穗外层浮着的一层薄雾,我把自己都数迷糊了,也没有弄清一个谷穗到底能开出多少朵小花。谷子花前前后后开过二十来天,开完了也落完了,谷粒儿灌满了浆,彻底低下了沉甸甸的大穗头。兴奋不已的麻雀,一群一群地扑进葱绿的谷子地,贪婪地啄食青嫩的谷粒。我们这些还没有上学的小孩子,一个个手里提着破脸盆,破铁片子,用小铁棍儿使劲敲击着,跟着麻雀飞跑。接连不断的敲击声在谷子地里炸响,狡猾的麻雀一次次飞起来,一次次落下去,裹着破布片的草人,一声不吭。我们跑去溪岸边,各自捡小半盆红泥坷垃,把麻雀砸得惊慌失措,呼呼啦啦地飞向天空。我们一个个小泥人似的,站在田埂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蹦又跳地笑个不停。好不容易熬到秋天,谷子地一片耀眼的金黄,可以开镰收割了。一捆捆头重脚轻的谷子运回家中,父亲和母亲用锄头和刀具把谷穗割下来,摊在院子里晾晒,碾压,分离出饱满晶亮的谷粒。好久没有喝到粘稠的小米粥了,嗅闻着邻居家飘出来的粥香,母亲背着半袋谷粒,心急火燎地跑去磨坊排队。一盘石磨,簸箕和口袋排出去老长。看看天黑也轮不到自己,母亲转身回家,把谷粒倒进炕沿下的舂米洞里,用磨得铮亮的木棍不停地敲击。一顿饭用的小米,母亲敲了很长时间,累得满头大汗。母亲把舂好的小米淘洗干净,倒进大铁锅里,添足了水开始烧火。我搬了小板凳依偎在母亲身边,嗅闻着越来越浓的米香,开心地哼着歌谣。一大锅金黄的小米粥,母亲细火慢熬,让每一粒小米,都开出了一朵美丽的小花。这些小太阳般,温暖的小花,风里雨里,一直陪伴着我,一朵一朵,慢慢地开着,不曾凋落,也不会凋落。(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崔向珍,东营市利津县人,第五批黄河口文化之星。入围第三届丰子恺散文奖,有多篇文章入选中高考模拟阅读题及初中语文随堂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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