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中旬,日本帝国主义宣告无条件投降了,消息传到我战斗的太行山根据地,像严冬后迎来了明媚的春光,军民奔走相告,精神振奋,热烈欢庆八年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不久,传来了党中央发布进军东北的命令和抽调大批干部奔赴东北的决定。东北是我的故乡,沈阳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我爱祖国,同样热爱家乡。记得我19岁那年,正在沈阳东北大学附属高中读书,“九・一八”事变突然爆发,日本帝国主义者的铁蹄蹂躏了我东北三省的锦绣河山。我父亲当时是邮局职员,因不甘心事敌,和我母亲带着年幼的妹妹去到上海邮局工作。我则孤身一人,满怀悲愤。背井离乡,流亡到北平。“九・一八”事变后,又在上海发生了“一二・八”事变。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步步紧逼,而国民党政府却一味执行投降卖国政策,任凭日本帝国主义宰割我神州大地。蒋介石拱手把东北三省让出,又破坏了淞沪抗战和热河抗战,并与日本帝国主义签订了出卖华北的“何梅协定”。中国的出路在哪里?失去的土地怎样才能夺回?哪年哪月才能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这个青年学生应该怎么办?正在这民族存亡的危急时刻,中国共产党发出了抗日救国的伟大号召,唤起了一切不甘心当奴隶的爱国人民,抗日救国的洪流汹涌而起。东北大学的学生们目睹国土一片片沦丧,身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和国民党不抵抗政策之害,再也不能安心埋头在书桌上了。党在东北大学的地下组织,在进步师生中广泛宣传党的抗日主张,动员和组织大家反对国民党的投降卖国政策,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云雾一经拨开,方向一经指明,我和许多同学从一度苦闷彷徨中觉醒过来,随即满腔热血地投入了势不可挡的抗日洪流。在轰轰烈烈的“一二▪九”运动中经受了战斗的洗礼,我也成长为一名光荣的共产主义战士。1937年我刚从东北大学毕业,“七・七事变”爆发了,我奉党组织之命,离开北平,先到上海做统战工作,“八・一三”后又经河南到山西太原,转到了太行山。在党的领导下,与太行山人民一起,拿起武器,抗击侵略者。抗战八年中,家乡的沦丧和父老的苦难萦绕脑际,从未忘记打回东北老家去。如今,党领导全国人民打败了日本侵略者,东北就要回到中国人民的怀抱,我们很快就要重返可爱的家乡,喜悦兴奋的心情真是笔墨难以形容。当时,我正在太行三地委任书记兼军分区政委。10月初接到太行区党委的通知,调各地委和专署一级东北籍干部即刻前往东北工作。我欣然受命,即与当地军民话别。在抗日战争中,我和太行军民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相濡以沫,一起度过了八年艰苦岁月。一旦离别,不胜依依。我的爱人冀峰同志正在怀孕,不能和我一起前往东北,大男孩才一岁,寄居在老乡家。临行前,我们一起去看望孩子,向抚育孩子的老乡表示感激之情。我和冀峰则相互勉励,盼望早日再见于东北。随即匆匆离开了太行三地委所在地山西武乡,到了河南省涉县赤崖(现划归河北省)。赤崖一带是太行分局、太行区党委和八路军一二九师师部的驻地。我到涉县后,在太行地区工作的东北籍干部高扬、杜者衡、郭峰、王铮等同志也先后到达。那时大家都还年轻,想到抗战胜利了,要回到家乡东北去,没有一个人不是精神振奋。10月中旬的一天,太行分局领导人刘伯承、邓小平、李雪峰同志接见了我们。他们分析了抗战胜利后的国内局势,指出东北是全国战略要地。一直有我党领导的武装进行抗日斗争,今天,能否控制东北,对全国的革命胜利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党中央已命令几路大军进入东北,并正派大批干部,包括东北籍干部前往工作,以迅速夺取东北,依靠我党我军的力量保卫东北人民的胜利果实。几位领导同志还告诉我们,党中央已决定成立东北局,彭真、陈云等同志已到沈阳,在原来的张作霖“大帅府”办公。让我们到沈阳后,就去那里报到,听候分配。接见后,送给我们每人一枚银质的抗战胜利纪念章。10月下旬,我们一行十几个人自涉县骑马启程。高扬、杜者衡、郭峰、王铮和我,原来都是流亡北平的东北籍青年学生,在党的领导下都参加过著名的“一二・九”运动,在八年抗战中又都在太行地区工作,可以说是并肩战斗多年亲密无间的战友了。如今又肩负着党的重任,踏上重返东北家乡的征途,真是归心似箭,巴不得一步就跨到关外。从涉县出发时,我正患着严重的皮肤病,两腿和臀部生着疮,不能骑坐,只能两手抱着马头趴伏在马背上,一路上马不停蹄,风尘仆仆,经河北邢台,横穿冀中平原,越过平津铁路,到达冀东丰润。接待我们的兵站同志告诉说,美国军舰已将国民党军运至秦皇岛登陆,正向山海关进犯。去东北已不能走原来的道路。我们立即改变了前进的路线,折向西北,过长城直奔热河承德。到承德后,改乘火车去锦州转沈阳。那时的火车,因缺少燃煤,只能用劈柴和豆饼做燃料,车速很慢,但比马走快多了。过了锦州,沿路见到不少扔弃的废钢铁,我感到太可惜了。在太行打游击时,连一小块废铁都当作“稀有金属”,把它拣起来造手榴弹。这回到了东北,建立新的革命根据地,把群众发动起来,并充分利用这里的丰富资源和物产,我们一定能克服一切困难,战胜任何敌人而取得革命的胜利,把家乡这块宝地建设好。12月上旬的一天傍晚,我们在沈阳西郊马三家子车站下了车,往南步行到了几里外的一个村子。村里已来了许多关内的干部正在待命。我们被安排在老乡家里住宿。过去流亡在关内,“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今,胜利归来,喜庆相逢则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入夜时分,我漫步庭院之中,遥望沈阳方向,只见万家灯火,一片辉煌。沈阳啊!沈阳!一别十四载,如今您是什么样子?遥看东南,则是黑洞洞的一片原野,万籁俱静。故乡啊!故乡!我已回到您的身边。过度的兴奋驱散了我长途跋涉的疲倦,这一夜,我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天,负责接待我们的同志告诉说,再等两、三天就可以进沈阳城了。我的心是多么地焦急啊!过了几天,去东北局联络的同志回来讲:驻沈苏军当局说他们的政府与国民党政府有协定,要把沈阳城交给国民党,要我东北局及军队撤出。这样,我们这些在城外待命的人就不能进城了。没隔几天,接到了领导上的通知,要我们前往本溪报到。我们一伙人步行到了本溪。东北局组织部长林枫同志给我们做报告,讲述了东北的形势和党的任务。大致内容是:国民党军要大举进攻东北,我们要暂时撤出一些大城市和主要铁路沿线,创建农村根据地,即“让开大路,占领两厢”,在广大农村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艰苦奋斗,创建根据地积蓄力量,用战争解决问题。林枫同志分配了我们的工作后,我还同辽宁省委书记白坚、组织部长饶斌和省政府主席张学思等同志见了面。组织上任命我的职务是沈阳市委副书记兼沈阳市保安司令部政委,负责在沈阳南郊开展工作。当时的沈阳市委书记是孔原同志,他自沈阳撤出后,在沈阳北郊工作。我和程萍夫妇等一行二、三十人从本溪到了沈阳东南郊,与沈阳市保安司令部参谋长张志超同志率领的部队会合。这时,从沈阳撤出的沈阳市市长白希清、副市长焦若愚、沈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张士英、市府副秘书长张世军、保安司令部政治部主任赵尚红,还有韩天石、佟云等同志也先后到达那里,加强了领导力量;由城里撤出来的其他干部则派到基层充实区的机构。我们的驻地陈相屯,离我的老家蒲草洼仅有八里,为了了解情况。便于开展工作,一天,我独自去蒲草洼探望家乡父老兄弟。一进家院。看见老祖母正在院里干活。我大声招呼道“奶奶!奶奶!我回来了!”祖母出乎意外地见我突然归来,又惊又喜打量我片刻,回身便朝屋里高喊:“我大孙子回来了!我大孙子回来了!”我随着奶奶的喊声,走进了屋门。祖父、叔叔、婶娘及本家弟弟、妹妹们,个个喜出望外。祖母凑到我的身前,双手抚摸着我的军上衣,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我,问道:“大孙子,你是中央军吗?”,我回答说:“不,我是八路军。”接着,我向全家人讲述了共产党八路军如何打鬼子,如何领导穷人闹翻身。全家人听得津津有味,家中弟弟妹妹们更加入神。他们向我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我都一一地作了回答。村里的乡亲们听说我回来了,也纷纷来看我,打听各方面的消息。我乘机向乡亲们讲述了抗战后的国内外形势,揭露国民党的反动本质,宣传共产党和八路军的政策。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直到深夜,乡亲们才回家休息。这次回家,我传播了革命的种子,有利于随之而来的和减租减息及其他各项工作,家中有四名弟弟妹妹和亲属加入了革命的行列。另一方面,我也了解到,当地有人还对国民党存有幻想。我们那时以陈相屯为中心,活动在沈阳南郊,东起祝家屯,西至沙岭堡,北至浑河铺,南至十里河子,分为祝家屯、柳匠屯、苏家屯、瓜茄台等区。主要的工作是接待并转自沈阳撤出的干部,收集与转运战争物资,发动群众,除奸反霸,减租减息。开仓济贫,改造旧政权,建立农会,发展党组织,扩军备战。1946年2月14日,在陈相屯召开了沈阳市参议会会议,有沈阳各界代表人士参加。会上选举了白希清同志为市长、焦若愚同志为副市长。孔原同志也自沈阳北郊前来参加。会后商定,由我去抚顺见东北局负责同志(东北局这时已由本溪迁至抚顺),要求把从沈阳撤出的一支工人武装大队拨给沈阳地方,因为这支队伍的战士多是沈阳当地人,将他们留在沈阳,对坚持地方武装斗争有利。第二天,我去抚顺请示彭真同志,说话间,林彪来了,他不同意。我再三讲明道理,林彪执意不肯。后来,我听孔原同志说,他与林彪也谈过这件事,林彪就是不同意。1946年3月,为了便于领导和开展沈阳南郊地方工作,经省委批准,在姚千户屯腰建立了沈阳县委和县政府。事先,焦若愚同志与沈阳县委的成员谈了话;第一次县委开会时,我和张士英同志到会部署了任务。沈阳县委的成员为:朱洪祥(书记兼保安团政委)、郭洪林(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华春(县长)、张志超(县保安团团长)、张荣轩(县公安局长)县委和县政府的其他领导成员有沈流(宣传部长)、纪刚(副县长)、郑重(县政府秘书)。沈阳县委和县政府的任务是:发动群众,反奸除霸,减租减息,征粮,将苏家屯等地仓库物资转移到东北山区,准备战争。张志超同志自沈阳市内带领出来的沈阳市保安司令部,有官兵千余人,是我们仅有的武装力量。最初,保安司令部还有一支几十个人组成的別动队,以苏家屯的一个烧锅为据点,到沈阳市内搞情报。后来,这支别动队交给市委城工部韩天石同志指挥。沈阳县委和县政府成立后,沈阳市保安司令部的队伍改为“辽宁省独立团”,在地方上称为沈阳县保安团。建制后,主要是打击危害百姓最甚的国民党建军王丹部队,在苏家屯、祝家屯、白塔堡打了几次,并曾活动到沈阳西郊马三家子一带俘虏敌人五、六十人,还打过国民党正规部队五十二军工兵连。正当我们发动群众,反奸除霸,在一些乡村开展减租减息时,国民党军队于1946年3月13日苏军撤走后占据了沈阳,并向我苏家屯、陈相屯地区发动进攻。我们逐步向南方向转移,沈阳市委在南郊的同志和沈阳市政府的同志到了本溪。沈阳县委、县政府及沈阳保安团于5月份在沈阳、抚顺边界与抚顺县武装会合;6月底全部撤出沈阳县境。到达抚顺清河城,8月1日在抚顺马圈子与抚顺县合并为沈抚联合县,以抚顺西郊为依据,向沈阳东南进行活动。沈抚联合县与沈铁抚联合县,以浑河为界,一南一北。我到本溪不久,辽东省委和军区领导人肖华同志即派我去新宾永陵组建辽东三地委。 你若喜欢,请点个在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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