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死神的亲密接触 我还活着,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能肯定的是我还能够活多久?这个问题像谜一样一直以来缠绕在我的脑海。可我并不想过早地看到谜底,因为那肯定是一个人生命的终结。 在我三十二岁之前,尽管死亡事件在我生活的周围时有发生,但我始终感到死亡距离我还相当遥远。但九二年秋天发生的一场意外,却使我这个死神的旁观者,跌入了深不可测的死亡的黑谷,这就意味着我不但目击过死亡,而且还感同身受过死亡。尽管我在地狱的门口徘徊复徘徊,又奇迹般地回到了人世,但那种刻骨铭心的体脸,却使我如同脱胎换骨。 一九九二年的秋天对于我来说是灾难性的毁灭性的秋天,那一年我三十二岁,已毓转来到了现在我所生活的江南小城。但南国绚丽的风光并无法阻止死亡窥探我的眼神,不论是我踌躇满志还是失魂落魄,生命的坠落总在短暂的飞翔中,让我知道生命和地狱的距离并不遥远。所以那一年的秋天注定是我生命的转折点。我是说三十二岁以后的我只能在轮椅上度过,那是致命的黑九月,尽管这个秋天同以往的秋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接近秋天的边缘,我的眼皮总是抖过不停,我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当我一位占卜的朋友见到我之后,我请求他给我算上一外,那位朋友极为认真的问了我的生辰八字,然后有模有样地掐算起来。应该说,我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我并不迷信,只是出于好奇和好玩而已。我的朋友煞有其事地沉吟了好一阵子,然后极为庄重地凝视着我的脸,像伟大的预言家有板有眼的说道:“你七日之内必有大劫,你只有深居简出,处处留神,才能驱灾避邪,化险为夷”。听罢我止不住笑出声来,我在房间里移动着壮硕的身躯,意思是我这铁塔般的壮汉会有什么血光之灾?这个国际玩笑开得太离谱了。然而事实证明他的预言是正确的。当我伤痕累累地躺在医院的病榻上时,这位爱好占卜的朋友前来探视我,他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当时是瞎扯淡,我并不是有意诅咒你!"我吃力地点了点头,但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尽管我知道这是一种巧合,但冥冥之中上苍向我发布了某种指令,这就意味着命运有些时候并未掌控在我们手中,甚至包括我们活力四射的生命,一且上苍翻开了命运的底牌,一切都将永远失去。 这个平静的悲剧发生在月圆星稀的中秋之夜,既朋友推测的第五天的夜晚。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用站立的身躯遥望星空,当我在高楼之上逐对繁星点点的夜幕并生发今夕是何年的慨吠时,我并不晓得死神正在向我悄然靠拢。这也是人生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当你迈开双腿并不知道前方等待你的是什么,就像我一样,当我一脚踩空从高层建筑上疾速滑落时,我不可避免的开始了悲壮的飞翔,在这一瞬间,我远离陆地贴近天空,我更像一只流弹般飞翔的的小鸟,但牛顿的自由落体运动,注定我的血肉之躯向下向下而不是向上,尽管这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混沌,但我还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当我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坚硬地水泥地板上将是怎样的后果,那应该是多年前给相互渴慕的女孩“暖床”的体脸,只是那时我还可以睁开眼睛,还可以重返红尘滚滚的人世间……短暂疾速的飞行悄纵即逝,我落在了坚硬的陆地上,我感到腰部触电般断裂开来,我感到大脑呈现出一片墨蓝墨蓝的天空,天空中飞翔着数不清的男人或女人奇形怪状的尸体……多年之后我才萼然惊觉,我在昏沉中产生的幻觉图像,实际上是地狱的入口或太阳的黑洞。这就说明我并没有真正死亡,我只是叩响了地狱的门庭,然后极其幸运地回到了人间。 我不想陈述在医院里躺了三年同死神较量的惨痛经历,我只是想说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当我艰难地恻过身子,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阳光,不论是一只飞行的小鸟,还是一朵绽放的小花,都会在我惊悸的心灵深处掀起风暴。在这漫长的苦痛的岁月里,我追忆诸多的触目惊心的死亡事件:丫丫、祖父、祖母、紫晶,甚至更多,他们排列有序的灵魂的方阵,恐怕早已幻化成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了。而我差一点投入死神冷哀的怀抱。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讲,我都得感谢上苍深深的垂青,使我在漫长的昏迷后还可以重新睁开眼睛,打量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尽管我脱离了健康的跑道,但我还可以感受灿烂的阳光和鲜花的盛放,还可以用心灵的跋涉体险远山远水,还可以凭吊从我身边悄然走过的踏上天涯不归路的亡者。 现在,我早已远离了医院和死神,在庸常的生活中体脸人生的奇丽与酸辛,但这并不意味着那只黑色的大鸟不再莅临我生命的天空,只是对于死亡我不再畏惧,而是有了一份从容与洒脱的心境。在更深的层次上,通过无法摆脱的人生归宿,使我的心灵日渐纯净和鲜亮起来。面对人生的负面我只能处之泰然,我只能满怀梦想庄严上路。 四十五岁那年的春天,坐在轮椅上的我,在这个城市的殡仪馆内为我的一位挚友送行,他是因为身患癌症而英年早逝的。望着墙壁上镶嵌黑边的巨幅照片,他昔日的英容笑貌一下子凝固在这毫无生气的像框里。也许是我目睹和经历了太多的死亡,所以我没有泪水没有悲哀,我愈发明白,生和死其实都可以成为人生的盛宴,在起点和终点之间,是一个人漫长跋涉的过程,期间的欢乐与悲苦,只能沉淀为心灵深处的盐。 上苍安排我们有生有死,而不是永生不灭,自有它的妙趣与玄机。就像苍穹中的太阳和月亮,当生命的日落最后一次掇亮西天,在幽远无'涯的昏暗中,星辰和月亮便闪烁在无际的夜空。那是我们亡故的亲友、同类、以及先祖,正在遥不可及地方默默地注视着芸芸众生。我无意追问若干年后我身在何处,魂寄何方,在人生永恒的大寂寞到来之前,我喜欢遥望星空。 西风,男,满族,I960年出生,籍贯辽宁。1982年大学毕业后,曾在乌鲁木齐执教1。年。现定居福建三明,从事专业创作。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福建作家分会会员,先后发表各类文学作品200多万字。15年前不幸摔伤致瘫,至今依旧卧床笔耕不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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