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后，雷声一点两点地落下来，砸在窗户上，震得玻璃轻颤。 往窗外望去，太阳已没了踪影，藏身在天际一隅。天色灰蒙蒙，凉柔柔，像古时一尺宣纸，在天空展平，却没有画家在执笔。此时世界拂去了赤橙的阳光，留一份清光于人间，不灼人，不相逼，温柔得似秋日的清水。凉风许许，窜入窗缝，掀起一寸帘角，撩动寂默的光阴。它轻悄悄的身影，掠过身侧，钩动尘封的心弦。于炎炎夏日，握得清风点点，当在心里，向天地作揖，向造化合十。香烟袅娜，分作两缕，似一对双生灵魂，缠绵缱绻，情深意密，仿佛前世已经注定的情缘，在今生得以相遇，“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从此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又似骨骼柔软的舞女，腰肢一舞，长袖一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白云掩面，落红羞愧。而茶烟则如山间雾岚，如农家炊烟，虽也纤纤缕缕，却平来直往，不做旖旎之态，观之心神开阔。茶香化为一只白鸟，扇动柔弱的翅膀，将我的思绪托起，带入幽幽渺渺的玄冥之境。那里清泉叮咚，丝竹悦耳，光线如蜜。有一白衣少年，微笑着抚琴，目光清澈，丰神俊秀，看向身旁的女子，含情脉脉，惊落流云盏盏。
忽然，雨滴拍打在南窗上，滴滴嗒嗒，嗒嗒滴滴。初听时，似狼狈的旅人急于歇脚，惊起内心一片白鹤；再听时，又像敲打乐在舞台上演奏，单调的音韵里，击打出让人心安的节奏。芭蕉叶、矮墙、屋瓦、广场，宛若托钵行乞的僧侣，以虔敬之姿承接雨水。它们小心翼翼地收集水珠，织出一片素绸，为天地铺开清凉。炉子的沸水在翩跹，大地的雨脚在起舞，雨声踢踏着走入光阴深处。清凉的雨韵，好似一个佳人在云端抚琴，她一身素袍，轻捻慢拢，弦音携雨，指尖生风，解救沸腾世事，煎煮人海。一缕烟雾从杯盏起身，扭着纤瘦的腰肢，踏着清宁的时光，穿过水汽迷濛，抵达一片芭蕉叶的脉络，抚出清愁片片。鸟鸣婉转，将清思衔起，飞入房中，落在一页诗集上，吟哦晨霜耿耿，蒹葭苍苍。
沉香在寂静里旋转，仿佛在跳一场生命的舞蹈，停下来的片刻，便是死亡。舞姿的神韵洒向纷纷的雨水，洒向湿淋淋的大地。它已然忘了自我，忘了天地，眼里、心里，只剩下流转不停的舞蹈。鸟儿为之动容，减了啁啾，沉默地看着它舞向莲净的时光。泥土的腥香混入房中，与沉香、茶香汇合，酿造一场嗅觉的盛宴。我仿佛躺在春深处，青草柔绒，摩挲肌肤，花香慷慨，泼洒衣裙，远处的茶林，浮在烟水里，若隐若现。雨滴减了纷纷，沉云退出了舞台。我自斟自饮，把盏光阴，时而抚诗狂笑，时而抛书静思。焦虑自会绕道，纷争亦不会来叩门。将一盏茶喝至清透，将一线香燃为灰烬。浮华散尽，清欢升起。
E n d * 作者 | 芷默，95后姑娘，喜文学、花草、瑜伽。愿以文字熏香岁月，愿以岁月回归自我。微信号：fyfyvj。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