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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衢州新闻网－衢州日报2015-11-02 11:13  林夫版画作品《全国抗战》 口述：邹鼎山整理：梁木 邹鼎山，1918年出生于常山县白石镇，曾任城工部常(山)开(化)书记，是衢州早期的中共地下党员。 人物名片 逃难 1942年，我24岁。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迟。池塘里的荷花也始终不见发芽的迹象，乡人们接二连三地患病。老家常山离衢城不足百里，在浙赣线西端。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年，我的家乡发生了著名的“浙赣会战”，这是因为衢州机场是当时盟军轰炸日本最理想的军事基地。因而，日军报复性地展开对衢攻击，家乡的灾难不期而至。 端午节快来了，外面忽然传来风声，说是日本鬼子要来。三哥比我大3岁，个子瘦弱，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他沉着地拿起一把砍刀，到门前屋后查看了一番，抓上家里的几只老母鸡，捎上我们一家老小和坛坛罐罐，跟着父老乡亲，往村后一个叫棉坞的大山里出发。 山里荆棘丛生，好在还有一湾山泉水可以救命。整个白天，大家都是颤颤兢兢的。三哥麻利地砍来一些茅草和杂木，搭起了茅棚，放上破旧的棉絮，就成了我们一个暂时安息的窝。到了夜间，山风呼呼叫，肚子也咕咕地叫了，才宰杀一只母鸡，煮个半生不熟的米饭填肚子。 第二日中午，我和三哥有意避开了众人，悄悄地爬到了棉坞的山坡上，探头向远处眺望，隐隐约约见到集镇的大岗坪上飘着一闪一闪的旗幡。三哥见多识广，他认真地分析道：应该是日本兵的。 随后的一连几天，大家躲在山里都能听到飞机的轰炸声。抬头望去，可见到像房子一般大小的飞机在俯冲。 回家 到了第4天，四周似乎静了些，我们也实在想去看看家里到底怎样了。三哥起了一个大早，拿起一把砍刀领头，头上扎起了头巾，我们轻手轻脚地探下山去。50多岁的二叔也坚持要随我们一道下山去。 到了家门口的池塘边一看，一片雪白。原来，一塘的鱼已经翻白，不知道是被飞机炸死的，还是被日本鬼子放了什么药毒死的。二叔连忙挽起裤脚，踩进了水塘中，捡了几条已经有点发臭的大鱼，就匆匆忙忙上岸了。我们随即又到家里头一看，原先上锁的门敞开着，橱柜桌凳东倒西歪在一地，屋里的圈养的猪和牛也不见了…… “这肯定是天杀的日本鬼子干的！”三哥摘下头巾，愤愤不平地骂道。 “我们还是快进山吧。”二叔催促着三哥。 “不，我要留在家里，看看日本鬼子能把我怎么样！”无论我们怎么劝，三哥就是不跟我们走，“你们别担心，我自有安排！”我只得和二叔先走了，挑着半担玉米和几条死鱼，一前一后进山了。 其实，到后来我才知道，三哥已经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地下组织。他以小学教员的身份作掩护，暗地里常常向父老乡亲们宣传革命道理。这一次，他留在村庄里，是有心要组织地下党游击队开展抗日斗争，至少也想要多掌握一些鬼子的动向。 那一天晚上，三哥摸黑来到了离家不远的东塘凹的自然村，那里是地下党经常活动的根据地，也是一个两省三县的交界地块，既利于隐蔽，又容易撤退。不久前，三哥他们进村入户开展了“反内战、反饥饿”的宣传活动，随后还组织当地的一帮穷苦老百姓，到区公所的粮站里进行了“借粮斗争”，使家乡的劳苦贫民暂时度过了荒年。 复仇 在东塘凹村，一小帮日本鬼子刚刚进村扫荡，在村里抓壮丁、抢粮食，后来又把腿脚不便的邱大妈给抓住了，并且轮奸了她。最后邱大妈还被鬼子活活刺死，丢弃在水塘中， 邱大妈，这位梳着盘发的小脚女人，干净而又精明。以往，三哥他们地下党组织活动或开会时，大妈常常帮助传递消息、烧水看门、忙里忙外，赢得了大家的敬重。如今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屠刀下，怎不让三哥他们悲愤呢？三哥偷偷地找来两位乡亲帮忙，连夜将邱大妈遗体埋在山沿边，并插上了几棵山梧桐做记号，以待来日纪念垂吊。 过了两天，三哥终于又跑进了棉坞山里。经过三哥多方打听到的情况是：日本兵已经在老家浙赣交界的平安集镇上建立了据点，专门搜刮乡亲们的财物。三哥说道：“我们一定要打乱日本鬼子的计划，血债要用血来还！”望着义愤填膺的三哥，我的热血一下子喷发上来：“三哥，我也要跟你去打鬼子！”我不知道哪来的冲劲，下定决心要跟着三哥走了。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紧跟着三哥，还有几位山里的热血青年，抄一条熟悉的小路，很快就来到了鬼子驻扎在平安镇上的据点。但见鬼子用村民家撬来的门板搭成的棚屋内，汽油灯亮堂堂的，一群日本鬼子正在“叽叽呱呱”喝酒尽兴，三八步枪横七竖八地靠在了门板边。三哥当即叫我们匍匐稻田边，千万不要走动发出声音，他独自一人像猴子一般轻悄悄地爬了过去。他敏捷地扛起了两把三八式步枪，然后招呼我们。还来不及喘气，我们就飞快地进了大山。 次日，日本兵好像发现了步枪被盗的情况，六七个鬼子就到邻近的大弄村展开搜寻扫荡。几位村民正在山边的稻田里，仓促地抢收尚未成熟的水稻，眼见荷枪实弹鬼子冲来，就拼命地往山里的一座破庙跑去，日军随后就追进了山庙，捉到一个来此躲藏的青年妇女，扒光她的衣裤就轮奸。之后，残忍的日本鬼子还不罢休，他们随即放火烧房。而房内本来就有易燃农具，顷刻间，连同上漆的楼板门厅也着了火。楼上躲着的几个来不及逃跑的农民，被迫跳窗逃生，开头的一位村民还是被鬼子一枪击中倒下了，其他几位跳窗的村民拼命地向山里跑。 我和三哥一行正在不远处的山口巡走，眼睁睁地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说时迟，那时快，三哥和另外一位地下党熟练地拿出了“偷”来的三八步枪，卧倒、瞄准、射击，连连发枪，一个鬼子应声倒下，又一个鬼子伤到了，我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鬼子拖着伤腿、抬着尸体，咿哩哇啦地跑掉了。三哥带领我们收拾了一下战场，也带着打了胜仗的心情回家了。 毁桥 到家一看，一个不幸的灾难悄悄降临到我们家。二叔由于吃了死鱼，又因为赤脚到了池塘里捡鱼，瘟疫发作了。一双大腿起了疹子、变黑、腐烂，不到半月就病死在山棚里。我们一家草草地把二叔掩埋在山坳中。三哥含泪告诉我们，这肯定是鬼子空投鼠疫细菌带来的血债，我们要永远的牢记！ 过了一段时间，三哥不知道从哪里又获得了准确的消息，日本鬼子将要去占领衢州机场，但大部队的行军必须通过我们家门口的一座石拱桥。由于地下党早已得到了消息，大家纷纷准备起了柴草和煤油。三哥他们经过商量，决定连夜去烧掉常玉公路上的这座中心桥。 就在那个凌晨时分，在三哥的领头策划下，大家肩扛背驮，热血沸腾地赶到了石拱桥下，放好柴草，倒上煤油，三哥俨然像一个指挥员，他麻利地点起来一把熊熊大火，很快烧掉了桥的木质部分，前来协助的村民也纷纷投入到挖拆桥梁石块中。突然，朗朗的天空一刹那电闪雷鸣，那划过的闪电、那隆隆作响的雷声，更像是迎接抗日胜利的鞭炮！ 日军得到消息后，列队小跑赶到桥边时，原先的石拱桥只剩下一处遗址了，行人也只有淌着齐腰深的溪水才能过去，而拉着大炮等重武器的日军卡车，一时半会就根本不能通行了。三哥他们为拖延日军轰炸占领机场，做出了值得记载的一笔。 等到日本鬼子叫嚷着要挨家挨户抓村民修桥时，家乡的青壮年早已扶老携幼躲进山里去了…… 对于1942年的印象，主要就是这些，距今已经70多年了，年过九旬的三哥如今健康地活着，常常还要为下一代讲述打鬼子的往事。我当年的同伴已经一个个离去，很多的事情，还有他们的名字，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只能作罢，唯愿和平永存。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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