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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火海中永生的爱情 1965年冬。 顾良和顾明窝在家里，烤着火，闲聊家常。 “这雪已经越下越大了，我们家的食物还够不够啊？” “你放心，我前段时间可进山打了不少野物，都处理好了，绝对够咱俩过冬了。” “你还好意思说，居然敢趁我不在家偷溜进山里，要不是被我发现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顾良想起这事儿就有些来气，都和这人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一个人进山，他就是不听。每次都是表面答应了，之后就又趁他不注意进山，真是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顾明被骂了也不恼，严肃的保证下次绝不再犯，然后就嬉皮笑脸的和顾良撒娇。 顾良拿他没办法，只好恶狠狠的威胁道:“下次要是再不听话，你就乖乖的给我躺着吧！” 顾良意有所指，顾明被说的耳根发红，面上却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现在又不是在部队里，你少给我来这套，有本事你打我啊！” 顾良又气又好笑，心说你都这么邀请我了我不打你一顿可真是对不起你。 顾良出手迅速，但顾明也很快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这么过起招来。 最后顾良狠狠的压在顾明身上，看他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还是心软了。 没想到他刚一放松，顾明就反客为主，把顾良压了下去，坐在他身上得意的笑。 “顾良同志，你退步了很多啊，面对敌人怎么能放松警惕呢！” 他得意的笑着，小虎牙显露在外，像只小猫咪，得了便宜就立刻尾巴翘上天。这幅嚣张的小模样也是顾良最喜欢的样子，生龙活虎的。 他们是在同一连队的兵，大家都很熟，时间长了之后就慢慢产生了感情。部队里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所以两人也没有遭到太多的异样目光。 但退伍之后他们就要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顾明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他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就连现在的这个名字也是顾良帮他起的。 “跟了我的姓，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顾良当时这么说。 顾明心里求之不得，顾良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他恨不能用铁链将两个人牢牢地绑在一起，这样他们就永远不用分开。 退伍之后他们先是去了顾良的家乡。 顾良生长在江南水乡，家里是书香门第，顾良是众多子弟中最聪慧的那个，也是众人眼中最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带领所有人走向高处的那个。 但顾良却选择了从军。 军队是什么地方，那里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一个不慎，你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客死他乡。 当时长辈们都很反对，轮番上阵劝说他放弃这个想法。但他很固执，执意要去从军。 他说:“现如今天下动乱，百姓们饱守战乱侵扰，我身为一个有志向的男子，如果不在此时做些什么，那必然是要悔恨终生的！” 他说的很对，长辈们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孩子去送死。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没办法，家里人只能把他关在屋子里。每天让人送些吃的喝的，但要是想踏出房门一步，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顾良是个坚定的人，他既然已经决定从军，也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为以防万一，他早就在房间里准备好了包袱和密道。 说是密道其实也不准确，就是床下的一个小洞。 这天夜里，他趁着看守的人最疲惫的时候躲进床下的洞里，等到其他人发现人不见了去外面找的时候。他就出来，在这个府里人最少的时候离开。 计划很完美，他将事先写好的书信留下后就毅然决然的踏上了从军之路。 时至今日，他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家人了。 顾良看着熟悉的大门，心里感触良多。 这些年虽然想念家里，但他从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从军六年的顾家少爷回来了，整个顾府都喜气洋洋。顾良一一见过多年未见的亲人后，也不忘将顾明介绍给他们。 顾家人只当这一位是顾良的战友，自然也是热情招待。 但顾良本就没有打算隐瞒他们两人的关系，所以两个人之间的端倪很快就被顾家人发现。 顾家人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家，但同时也有些守旧的念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顾家的长辈大发雷霆，命令顾良与顾明分开，否则就立刻滚出顾家，永远别再回来。 曾经的顾良是个固执的人，现在的顾良即使经受了战火的洗礼，在面对顾明的事情时依然是个固执的人。 顾明虽然对顾良家人的态度感到伤心，但看着顾良这么坚定的维护自己的样子，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消散。 他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在没有顾良以前，他就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在遇到顾良以后，他给了他名字，给了他温暖，给了他爱。他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 来到顾家之后这里的一切都让顾明觉得陌生和不安。这种不安来源于他心底的自卑，和恐惧。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顾良，害怕顾良回到了顾家之后就不要他了。 这些天他一直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黏着顾良，生怕一个跟丢了，顾良就没了。 走出顾家大门的那一刻，顾明从心底里感到轻松和解脱。 顾良对于顾明这种不安的小心思也有些了解，所以面上虽然不显，在选择定居的地方时还是去了顾明的家乡。 虽然顾明很少提起家乡的事情，对于那里似乎很冷淡的样子。但顾良清楚他只是习惯于把情绪深埋心底而已。 顾明从小无父无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听说参军就有饭吃，就去参军了。 他现在在村子里已经没有亲人了。俩人也不打算长时间与邻里相处，就选择了一处山脚下的土地，建起了一个小院子，在这儿定居下来。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着自己亲手种植的蔬菜粮食。偶尔两个人会结伴到山里打些野物给自己改善伙食，还能换些钱。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凡，但因为对彼此的爱意，身边的小小温暖也会显得弥足珍贵。 更何况他们经受了那么多年的战争洗礼，这样平凡的日子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两个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一直平平淡淡，村子里的人虽然察觉到了两人的关系，但大多都是背地里八卦，也不当面说什么。双方少有交集，所以也一直相安无事。 这种情况却在1966年被打破。 不知道是谁检举了他们。他们被抓了起来，戴上了尖帽子，脖子上挂着大大的牌子，被压到村子里的广场上接受批斗。 周围的村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这两个男人……咦！”不屑的鄙夷声。 “男人和男人也能……” “那当然了，你没听说过过去那些小倌吗？就是专门给有钱老爷们取乐的！” “这也太恶心了吧！” “是不是有病啊！” “我看是精神病吧！” 台下的议论纷纷台上的两人都听在耳里。明明早已见惯生死，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不免难过。 他们并非精神病，只是与旁人不同而已。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又没有碍到别人，为什么要被人这样指指点点！ 但在这个年代，与旁人不同本就是一种罪。 晚上，两个人终于得以休息，顾良靠在顾明的肩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脆弱神色。 他生在书香门第，接触的也大多是有学识的人，从军后纪律严明，再加上死亡的威胁，他最多只听过一些荤话。 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被别人这么指指点点过。从不知道原来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凌迟。 原来语言真的比刀子还锋利。 “别难过，总会过去的。”顾明伸手抱住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顾明从小就是野孩子，听过的更过分的话也有不少，比起顾良来说倒是不太在意。 旁人说什么都是旁人的事，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与旁人无关。 但看到顾良难得脆弱的样子，他心里不免也跟着难过。 如果不是他，他也许不会这样，更不必面对这些。 无论他们怎么难受，夜晚总会过去。 他们每天都要被批斗，遭受周围人的唾骂，他们日复一日的挣扎着，挣扎着…… 直到这天晚上，一场有预谋的大火在他们的小院里燃烧起来。滚滚浓烟在房屋里肆虐，火舌吞没了整个小院落。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 所有可以离开的门窗都被封住了，他们已无路可逃。 顾良紧紧抱住顾明，眼泪落在地面上很快就被高温蒸发干净。 顾明笑了，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句话，生同衾，死同穴。那我们这算不算啊？” “我教了你那么多，你怎么就记住了这个，真是个小笨蛋。”顾良温柔的笑，眼角的水光被火花映照的格外耀眼。 “我才不笨呢，你老说我笨，其实你才是最笨的，每次我偷偷溜进山里你都不知道，还要我拿出猎物你才能发现，真是太笨了！” “小笨蛋，我那是不想拆穿你，你以为你偷偷把鞋子洗了我不知道吗？” “那你知道还装不知道，真是狡猾。” “因为我最爱看小笨蛋自作聪明的样子啊，那时候的你比什么都可爱。” 拥抱的力度又紧了紧，顾明的脸已经烧的通红。 “下辈子，我们一定要生在一个认同同性恋的国家，然后一起活到白发苍苍。好不好？” “好。” “你要快点儿找到我，然后好好照顾我啊！” “好。” “我爱你。” “我也是。” 一场大火，将两个相爱的人的一切焚烧殆尽，将他们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都化为灰烬。 从此，再没有人会来阻碍他们。 生同衾，死同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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