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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津往事(21) |义津有个“许家大菜园”

 文乡枞阳 2021-08-19

义津有个许家大菜园

作者:许芳林
之所以写“许家大菜园”,因为它是义津一道独特的风景。
它的独特之处,就是两个女人,一辈子相安无事,把一个孩子从小带大,读书,成家立业,共同经营这片大菜园,直到终老归山,也没有任何改变。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个大菜园是我家的近邻,它给我带来许多有趣的往事和快乐时光,这些都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想忘掉它,谈何容易!
这两位是妯娌俩,为了种好这片大菜园,她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无从知晓。恐怕只有脸上不断増加的皱纹在记录着这艰难的经历。她们没有高大上的口号,也没有什么狗屁理想,只知道一门心思种好自己的菜,以卖个好价钱,来度过自己艰难的岁月。她们起早贪黑,一天到晚,都在菜园里深耕细作。从来没有见过她们串门,闲聊,溜达。我每天看着她俩,和男人一样,夏天戴着大草帽,用大粪桶挑水浇菜。那沉重的担子,虽压弯了腰,但没有压弯她们的脊梁。冬天冒着严寒冰雪,摘菜,清洗、整理菜,挑菜上街卖,她们脸上没有一丝愁容,总是带着自强和坚韧……妯娌俩把菜园打扮得多姿多彩,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春天里有莴笋,莴苣,苦蔴,菠菜……夏天里有辣椒,茄子,冬瓜,黄瓜,西瓜,菜瓜,甜瓜……秋天有扁豆,玉米,红薯……冬天有白菜,芥菜,萝卜,菠菜,香菜……种子是自种自留,她们的各种菜秧子都特别好,一栽就活。菜也新鲜爽嫩,深受街上人的喜爱。
这片大菜园,不但有我调皮玩耍的身影,还在时刻考验我的道德底线。因为菜园里那些应时瓜果,总在刺激我的肠胃,常想溜进去品尝一番。但每次都像有一把无形的刀,横在我的面前,逼我停下丑陋的脚步。我想这把刀可能就是妯娌俩的辛勤劳动,征服了我,让我懂得了,收获,只属于那些辛勤付出的人。
我家后门口,就是许家大菜园。不知什么原因,许家大菜园和我家相毗邻,那么近,而在人们的印象里,我家是正宗义津街上人,而许家大菜园却是纯属的乡下人。
在那个年代,街上人似乎有天生的优越感,吃国家粮,不需起早贪黑地辛苦劳作,养的也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而乡下人一年忙到头,累得屁滚尿流,晒的黑不溜秋,年底分红时不知能得几何?所以,那时人们都很羡慕街上人。而我却不这样认为,没有乡下人辛勤种出的粮食,你街上人吃屁喝风去!所以我从来没有另眼看待许家大菜园,相反,我很尊敬和佩服她们。
许家大菜园,在义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因为它大,所以出名。它究竟有多大?按现在的平方米计算,估计有两千平方左右。这片菜地的主人就是人称的“二娘”和“三娘”。那时二娘的孩子许米贵还小,打理菜地的就是她们妯娌俩。
许米贵虽然是二娘的孩子,但三娘照样疼爱有加,有什么好吃的都有他的一份。
菜地的北面和我家相邻,只不过地势南低北高罢了。我站在门口的空地上,菜地里满园春色,我可以尽收眼底。西面是人家的围墙,靠北一点的一处角落,有一片小竹园。竹园里的竹子密密麻麻,是鸟儿的乐园。特别是傍晚时分,这里的小鸟像是在开大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逐渐停息。
南边是“赵塘”,留一条人行路,沿路搭埂栽芭茅,芭茅密不透风,像一道城墙,守护着许家大菜园。
虽然许家大菜园周围布满了芭茅,围墙,竹园,还有地形高低差形成的自然屏障,另有各种树木遮挡,想进去并不容易,但百密仍有一疏。我家的鸡偶有光顾大菜园,吃园里的菜,为此我经常和母亲抬杠:一定把鸡关好,人家兴点菜不容易。而二娘和三娘为这事也从没有说过重话,和我家“红”过脸。
东边有一座门楼,这是许家大菜园唯一的进出通道。记得门楼两边还有木凳,夏天我常在这里纳凉和玩耍。
里面就是许家大菜园主人的房舍,房子不小,中间是大厅,摆满了锄头,钉扒,铁锹,挖锄,还有石磨,木风扇等各种生产和生活用具。东西两边是房间,足有七八间屋。
屋里住着妯娌两位,三娘住西边厢房,二娘住东边厢房。各吃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看到过她们的男人。所以总觉得这里缺少了阳刚之气,缺少了生机与活力。
二娘面黄肌瘦,性格温和,少言寡语,从未见她与人口角,十足的好人。有一个男孩,比我大岁把,叫许米贵,小学时和我是同学,后来在红旗大队当会计。二娘一门心思兴菜教子,与世无争。
三娘皮肤白皙,略显富态,那时才三十多岁,圆脸,独自一人,自打锣鼓自划船,与平淡的岁月相依为伴。我很好奇,三娘年轻时为什么不选择一户好人家,改嫁过去。这样一来也有个依靠,二来也不用如此辛苦度日。可三娘就是守着她的菜地,不肯离开,任凭铁嘴媒婆三寸不烂之舌轮番攻击,她始终岿然不动,继续守着她的菜园。是难舍几间老屋?还是这里的菜地?不得而知。后来听人说,三娘认为,自己养自己心里最踏实。
三娘屋外紧靠“小凼”,屋檐下有一座“跺地宕”(旧时舂米的器具)。调皮的我总想溜进去,踩地宕好玩。三娘一旦发觉,驮起来叫:小许伢也,那东西不能搞,搞坏着大家吃米怎么搞哟!在她的叫喊声中,我只能一溜烟的跑得很远很远……
这里还有一棵大皂荚树,树上的皂荚人们捡回家洗衣服,还真管用。树上有个喜鹊窝,每天听着喜鹊的鸣叫,大家都很高兴,因为觉得真有喜事来了。
从门亭往里大约三十多米,有一口小水塘,大家都叫“小凼”。小凼还用石头拨了台阶,做了护岸。所以这里除了浇菜可以提供水源,还可以洗衣洗菜,石头缝里还可以钓到又粗又大的黄鳝和螃蟹。有一次,我用铁丝做的钩子,穿上蚯蚓,钓到了一条黄鳝王,足有一斤多重。为了捉到黄鳝王,我用尽了全部的智慧和力量,最终才逮住它。这条黄鳝王的美味,直到现在还让我印象深刻。还有许多小乌龟跑出来晒太阳,见到人又扑通扑通跳下水,原来这鬼东西“精”着呢!夏天如遇作天变,还看到许多小泥鳅,在翻浪花呢。那时的这个小凼,对我来说,是非常好玩的地方,所以,我也经常光顾这里。
小凼的北岸,就是我家一块菜地,相连的地方有一九十度陡坡,挖台阶而上下。我常提着小木桶从小凼里拎水浇菜,有时不小心弄湿了陡坡,结果陡坡又湿又滑,常让我和妹妹摔的人仰马翻,有时还掉到小凼里,弄得浑身水淋淋的。如果是冬天,那就更麻烦和难受了。这样的经历,妹妹比我多很多。
后来,我远离了故乡,也远离了许家大菜园,但大菜园的记忆,仍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脑海中。
好多年前,得知二娘和三娘已相继离开了人世,她俩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许家大菜园。当然为二老养老送终的也只能是许米贵了。
二娘和三娘虽然走了,但二老的勤劳朴实,对生活的执着追求,对邻里的谦让随和,都让我终身铭记,并受益匪浅。
去年回义津做清明,碰到许米贵的老伴,交谈中得知,许米贵也去世了,这让我唏嘘不已!
这真是,古往今来,人生如戏一幕幕,翻过一篇又一篇。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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