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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边漫话之《西康琐记》连载之三十九

 新用户0773xNye 2021-08-24

一纸民约揭示长河地方一段鲜为人知的茶马贸易史

——解读泸定沈村明《万历合约》(二)

  

      茶叶入边,早于唐时,还可找到一些历史踪迹。

如今,藏语仍称茶为(佳),其发音与成书于公元前200年左右的汉文古藉“尔雅”中称茶为“”的读音就极其相近。这多少让我们悟出了点极为可贵的汉藏茶文化同源的历史信息。

古时,西蜀地方,在临邛(邛崃)以西,包括今天的雅安、天全、汉源等地,本来就是汉羌杂处。已是汉代茶叶生产、消费和集散中心的成都周边的邛崃,在其南关外的南桥即有所谓“蛮市”,也就是汉羌互市的场所。传说,诸葛亮要羌人首领让一箭之地,箭从南桥射出,一射射到了打箭炉(今天的康定),于是派郭达在此设炉造箭,后人就称打箭炉城东那座矗立在打、折二水会合之处的高山为郭达山。郭达造箭无史料可稽,传说终归是传说。但古时汉地人称茶为“”,藏族人直至今天也仍称茶为(贾),却有史可考。这不就证明,茶在秦、汉之前,羌人(藏族人)与内陆汉族人一样早已品出了茶的滋味么?!

当然,茶叶作为商品输入边地,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边茶贸易,还是起于唐代。正如《合约》所说“西域易茶始自唐时”。

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也是“烽火”与“会盟”不断的时期。大唐与吐蕃战战和和两百多年,战场的血腥与大帐的茶香,叠印出时代之风景。两相交战,也交往文明。大唐已十分兴盛的茶文化,能不传到吐蕃么?!对此,史书中不乏记载,后人引用最多的要数《唐国史补》中讲述的这个故事:唐德宗(公元780-805来年)时,出使吐蕃的常鲁公,一天邀请吐蕃的赞普(藏王)到帐中饮茶。赞普问他:“此为何物?”这位使者故弄玄虚地说:“涤烦疗渴,所谓茶也!”赞普一听,不以为然,说我也有此物,随即就叫身边的人去拿出来一一指给鲁公看,对他说:“此寿州者,此顾渚者,此蕲门者,此昌明者,此淄湖者。”真是安徽的、浙江的、江苏的、四川雅州的各路名茶皆有。唐蕃之间的茶叶贸易可见一斑。

茶,本来就是先人在寻找治病救人的药物中发现的。“神农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美而解之。”这解毒之物就是茶。后来,茶逐渐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遂成“国饮”。这正好应了“药食同源”之理。“番人嗜乳酪,不得茶,则因以病。”(《明史.茶法》)这就是说,雪域高原的西藏人民,以糌粑和酥油、奶饼、奶渣等奶制品为食,不喝茶就要得病。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与巴蜀茶叶主要产地毗邻的西藏,获得这“涤烦疗渴”之物,不是难事。当然能喝到有名的上好茶叶,只有赞普(藏王)和少数上层人物,至于一般平民,只能从专事边茶贸易的商人那里买些粗茶熬来喝罢了。为了满足西藏人民生活之必需,在今天的名山、雅安、荥经、天全、邛崃等地,生产加工边茶(俗称大茶、粗茶)的茶场、茶厂和专事边茶营销的茶叶贸易千年不衰。

汉地产茶少马,西藏产马需茶,这就自然形成了历史上独特的以“茶马互市”形式为主的以茶易马这种优势互补的茶马贸易。当然也有例外,元、清两朝的统治者,来自出产马匹的马背上的民族,无需羌马,朝廷控制边茶,除用以换取内陆缺少的毛皮、药材、黄金和土特产品,主要看中的还是从边茶贸易中征收的国税。清嘉庆年间,仅从雅安、名山、荥经、天全、邛崃五县销往打箭炉的南路边茶所课的茶引税一项,每年就达白银45833.7两。

    

陆羽《茶经.上卷.一之源》言:“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其名,一曰茶,二曰,三曰蔎,四曰茗,五曰。[周公云:,苦茶。杨执戟云:蜀西南人谓茶曰蔎。郭弘农云:早取为茶,晚取为茗,或一曰耳。]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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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客惟知冷、沈投落买茶,历年无异”

《合约》写道:“蛮客惟知冷、沈投落买茶,历年无异”。就是说,历年来藏族人只知道从打箭炉到冷、沈地方买茶。显然,大渡河东的冷、沈,当年就是一个重要的边茶贸易大市场。但这个市场,已不是官府早年实行茶叶专卖、以茶易马的“榷场”,算个进行边茶贸易的“自由市场”。

茶马贸易从唐代开始,到宋代愈加兴旺。在北宋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之前的一百一十多年间,主要将川茶运到今甘肃境内的原、渭、德顺三郡交换马匹,同时允许商人在川陕自由卖茶。为什么要用川茶去换马呢?因为川茶的质量好,产量高。早在唐宣宗(847993-859)年间,雅州名山的蒙顶山茶年产已达千万斤,且品居第一。

宋朝廷深知“蕃戎性嗜名山茶,日不可阙”,于是皇上下诏“雅州名山茶今专用博马”。宋太宗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9年)“太宗阅诸军战骑多阙,诏市吏民马以备证讨。”“川峡则益、黎、戎、茂、雅、夔州、永康军皆置务,遣官以主之,岁得五千余匹,以布、帛、茶他物准其直。”战事吃紧,皇上眼见马匹缺乏,只好在四川的汉源(黎)、雅安(雅)、都江堰(永康军)等地设立专门机构,管理以茶和布帛等物交换马匹的事务。其间,官府对茶农课以重税,且加强对茶叶贸易的控制,禁止民间贩茶。官府的垄断,沉重的赋税,使茶农穷困不堪,以致倾家荡产,终激起民反。太宗淳化四年(公元993年)二月,不堪重负的永康军青城县(今都江堰市)的茶农王小波、李顺在青城山的沙坪揭竿而起,以“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为诉求,在“均贫富”的大旗之下,迅速聚集起义队伍“数逾百万”,先后攻克青城、江源、蜀州、邛州、新津、汉州、彭州等州县。王小波不幸战死江源(在崇州东南),妻弟李顺率领义军继续战斗,于淳化五年(公元994年)正月攻克成都府,又乘胜夺取了东到巫峡,西抵绵州的广大地区。在成都建立起“大蜀”农民政权,李顺称“大蜀王”,改元“应运”。起义历时三年多,虽遭到朝廷的残酷镇压而失败,却给北宋王朝以极大震憾,不得不调整一些政策,将对四川茶农的许多禁令搁置起来,不再敢实行禁榷茶的政令。

八十多年后,随着朝廷与北方民族战争的加剧,亟需从西藏得到战马,神宗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熙河经略使王韶提出:“西人颇以善马至边,其所嗜唯茶,而乏茶与之为市,谓趣卖司买之。”就是说,西藏多良马,那里的人民又离不开茶,朝廷应设专门机构在那里负责进行茶马交易。皇上采纳了他的意见。于是朝廷制定了专门的《榷茶法》(即茶叶专卖法),设立了专门管理藏汉茶马贸易的机构“都大提举茶马司”,设置了专门的茶马交易市场“榷埸”。规定川陕茶民生产的茶叶,必须“尽卖于官埸(榷场)”。茶叶的收购和茶马的交易,一律官营。当时在四川设立的官营茶叶收购埸所就有“雅州名山县、蜀州永康县(今都江堰市)、邛州在城”等共达四十一处之多。在雅州、黎州等地都设置了官府进行茶马交易的“博易埸”(榷埸),就连在离沈村不远的已废置的飞越县也有“博易务”。但《榷茶法》实施不久就出现了很多弊端,遭到一些官员的质疑和反对。元佑元年(公元1086年)侍御使刘掣就上奏说:“蜀茶之出,不过数十州,人赖以为生,茶司尽榷而市之。……盖造立茶法,皆倾险小人,不识事体。”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成都转运判官赵开更是痛陈榷茶买马“五害”,其中特别提到“今长吏旁缘为奸,不时旧货,以空券给夷人(藏族人),使待资次,夷人怨恨,必生边患。”(黎州地方接连发生的努儿结、五部落、畜卜、三开等边乱便是因此而起)。于是朝廷罢了“茶叶尽卖于官”的“榷茶法”,实行“茶引”制,即茶叶改由商家在官府的“买引所”购买“茶引”(贩茶凭证),在“监官”管理的“合同埸”凭“引”与茶农交易。

偏安的南宋王朝,由于战事越来越吃紧,不仅急需战马,更需解决短缺的财政。便以控制茶马贸易来征税、买马。于是在绍兴二十四年(公元1154年)又恢“复黎州(在今汉源县的清溪)及雅州(雅安)、碉门(天全)、灵西寨(宝兴灵关)易马场”。又在离沈村不远的飞越故城(汉源宜东)设立了“博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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