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死人啦!” 天色昏沉,打更的打响了二更天,建安县的百姓们都回家睡大觉了, 可县衙外面,却出现了一阵阵的喧闹声。 值守的衙役打着哈欠出门,在县衙里干活,听见死人,那是常事,不值得惊讶。 打开门一看,是盘山村的地保,他骑着一头驴,满头是汗,一看就是急匆匆赶来的。 地保说,傍晚的时候,他认识的一个马车夫陈铁柱赶着马车过来,面色惊恐,说他半路捎了个老头,那个老头就在马车上死了!陈铁柱就找到地保,说死人的事情。 衙役听惯了死人,地保没这个能耐,吓得他赶紧去查看,老头是陌生老头,不认识,身上没啥伤痕,看起来不像是他杀。但总归是横死的人命,地保就让几个壮丁看住了陈铁柱和马车,拿块席子将老头尸体盖住,自己骑着驴,连夜跑到县衙报告情况。 听起来不是啥大事,衙役跟捕头说了一声,也没有吵醒睡觉的县太爷。到第二天早上,县令睡醒了,捕头才将此事禀告上去。 建安县令姓陈,是个刚中进士没几年的年轻人,活力旺盛,在县衙里憋了几天正愁没事做,听到有疑似的人命案,索性吃完早饭就拉上仵作,衙役和捕快,浩浩荡荡直奔盘山村。 到了地儿,大家伙喝口水,也来不及吃饭,陈县令就让仵作验尸。 这一验,还真验出了问题,仵作在死者头部的头发里,发现了钝器敲击的伤口,隐隐还有血色,仵作认为这是致命伤,也就是说,死者是他杀! 果然是人命案!陈县令精神头来了。 他当即命人拿下陈铁柱,将其带到面前,厉声呵斥:“那陈铁柱,速速交代,为何杀人!” 陈铁柱一听就懵了,连连喊冤枉。 据他说,他平日里赶车拉货物为生,本村的一个财主是他的大主顾,财主在县城有个店铺,陈铁柱经常帮财主运货,有时候也会从县城捎带些东西回来。 盘山村顾名思义,是在山岭里面的村子,交通不咋方便,陈铁柱赶着马车,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 前天晚上,他从县城返回盘山村,准备进山的时候,路边上一个老头冒了出来,老头看到马车很是开心,连连挥手:“车夫,行行好吧,能不能带我一程,我年纪大实在是走不动道了。” 陈铁柱是个老实人,看老头确实年纪不小,就问他:“老人家,我这也是急着回村,要是顺路捎你一段没问题,要是绕路的话就不行了啊。” “那车夫师傅你要去哪儿?” “前面的盘山村。” “可以可以,我知道盘山村的地儿,我要去西边王家庄我闺女那里,就差几里地。你捎我到盘山村,我自己个儿再走过去就成。” “行吧,那老人家你上来坐稳了。” “谢谢,谢谢。” 就这么的,老头上了马车,天色慢慢暗下来,陈铁柱走山路,聚精会神,也没空跟老头搭话。安安静静的走了一两个时辰,到了盘山村村口,陈铁柱吁了口气,回头说:“老人家,到盘山村了,您老下来自己走过去成不?我这明天还有活,要赶紧回家歇歇马,实在是没空送你了。” 陈铁柱说了几句,却听不到回答,再问几声,还是没动静,他就下车走到车后面,一看,老头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难道是睡着了?陈铁柱拍了几下,老头还是不动弹。 借着月色,陈铁柱上前瞅了一眼,吓得他一屁股摔下了马车,这老头双眼圆睁,口鼻无气,眼看着是断了气儿! 然后就是陈铁柱找地保,地保到县衙,陈县令到盘山村了。 边上地保则说,陈铁柱一向老实本分,不可能去杀人。而且他昨儿晚上也看了老头的尸体,虽然不专业,但也没看到老头脑袋上的伤口。 陈县令让陈铁柱去辨认下尸体,陈铁柱忍着害怕,过去瞅了半天,可前天晚上天色昏沉,看人看不太清楚,陈铁柱专心赶车也没咋注意,搭车老头和死者都是瘦瘦小小,他感觉不像,却又不敢肯定。 陈县令摸着下巴有些犹豫,事情确实说不通,陈铁柱为啥杀人?杀了人还巴巴的将尸体带到村子里叫来地保?地保为什么没有发现伤口?这老人到底是谁? 他叫来仵作,询问道:“这伤口有没有可能是老人搭车前受伤的?或者是昨晚上死后被击伤?” 仵作摇头道:“伤口显示,钝器伤很重,挨了这一下,当场不死也会昏迷,不可能再去搭车。而且也不是死后伤,一定是生前被重击了一下。” 一时想不通,陈县令就决定先从死者身份入手,安排衙役张贴告示,寻找死者的家属。 仅仅过了一天,就有人来到县衙求见,是一个老人,他对着衙役出口惊人:“我是,我就是那个死者!不,不对,我没死,我不知道是谁死了!可我没死!” 衙役听了一脸懵,带着老人去见陈县令,掰扯了好几句,陈县令才弄明白,这个老人张老汉,正是路边要搭车的老头! 据张老汉说,他昨天想去看看闺女,可是上午出门晚了,走的就有些着急。他年纪大了,半路上实在走不动,就在路边歇息,看着天色将晚,他离着自己家和闺女家都有老远的路程,难道在山里面过夜?那没准就要给冻死了! 正发愁着,张老汉看到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过来,他上前请求搭车,陈铁柱就将他捎上。 老人家痰多,山路颠簸,张老汉一口痰好几次想吐都被颠了回去,结果居然被堵在嗓子眼里,硬是给憋晕了。 过了好久,张老汉的痰化了,人醒过来,一睁眼睛,自己咋躺在了地上?再看看周围,这不是盘山村村头么?他糊里糊涂的,以为是陈铁柱叫不醒他,就将他放在村头自己走了,心里面还有些埋怨,不过想想人家也没义务照顾自己,就叹了口气,借着月色,顺着路走了一里多地,到了王家庄的闺女家里面。 到了闺女家,张老汉闷头大睡,中午才缓过来。然后就听到王家庄村里人谈论昨晚上邻村的杀人案,说是一个马车夫,将搭车的老头子一锤子给打死了! 昨儿晚上到盘山村的马车不就那一辆?我没死啊?张老汉琢磨着,难道是因为自己被憋晕了,陈铁柱以为自己死了,到县衙投案结果被误会了? 越想越不安心,张老汉赶紧让女婿帮忙,急匆匆跑到县衙说事情。 陈县令叫来陈铁柱。陈铁柱跟张老汉说了几句,辨认出这就是昨儿搭车的老头。 所以说,搭车的老头没死,那是谁把张老汉扔到地上?马车上的尸体,又是谁? 陈县令琢磨了一下,判断事情应该是这样:张老汉搭车,被痰憋的假死过去。陈铁柱查看的时候,以为张老汉是真死了,就找地保报案。地保也分不清假死和真死的区别,就找人看守尸体,自己到县衙。看守的村民偷懒走了,张老汉半夜醒来,身边看不到人,就迷迷瞪瞪的自己走了。村民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尸体,想要蒙混过关! 陈县令立即奔赴盘山村,让地保叫来了看守尸体的村民,责问道:“你们为何夜间偷懒?又从哪里弄来的尸体?是不是你们杀人害命!” 两个村民当时就瘫了,正如陈县令所说,这俩村民觉得尸体又没啥价值也不会跑掉,半夜更是冷飕飕的,看着地保走远,他们便各自回家睡大觉去了。 到黎明时分,其中一个村民心里有事醒得早,怕地保提前回来,发现他们偷懒责备他们,就赶忙跑去村头,结果一看,尸体没了! 他赶紧回去叫起来另一个村民,俩人从村头找到村尾,啥都没找到。这下他们俩慌得不行,尸体跑了,万一地保或者县太爷将罪责扔在他们头上咋整? 俩人一商量,想到前几天邻村有一个老头刚死,就忙不迭的跑去,悄悄的挖了坟,将死者拖到盘山村村口,想着都是尸体,忽悠过去就算。 陈县令大吃一惊,张老汉没死,陈铁柱是没了问题,但又爆出来一桩新的人命案! 询问村民,那个坟是边上黄泥村的,陈县令就叫来黄泥村的地保。黄泥村地保过来,认出了尸体是两天前得病死的王老汉,他家中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媳。 陈县令再将这一对男女叫来,男的叫王大,女的姜氏,三十来岁,王大平日里在隔壁镇子上做长工,家里面就是王老汉和姜氏种了几亩地。 几天前,姜氏让人叫回王大,说王老汉白天还在干活,晚上就得了急病,找大夫的时间都没有就病死了。王大悲痛不已,但家中穷苦,没钱办丧事,就找了几块木板,做了口棺材,将王老汉下葬。 这个案子就明朗的多了,陈县令单独审讯姜氏:“你可知道你公公是怎么死的?有人说他是被你所害!” 姜氏回答道:“怎么可能!村子里人都知道,我们家平时都和和睦睦的从没吵过架,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害死公公?他就是得了急病死的。” 陈县令又问道:“你公公死的那天,身边还有谁?” “只有我一个,我想着照顾他顺过气就找大夫,可没想到他走的那么急。”说着,姜氏呜咽起来。 陈县令冷笑一声:“可你公公分明是被钝器砸死的!既然只有你一个在他身边,那凶手就只能是你!” 姜氏的脸色变得煞白,在陈县令的逼问下,交代了她的罪行。 王大常年在外做工,姜氏独守空房,心中不免寂寞的很,村子里有个无赖汉看中了姜氏,几番勾搭,两个人就成了奸情。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王老汉也有所察觉。他指桑骂槐了几次,每次姜氏都是收敛一两个月,很快就故态复萌。 有一次,王老汉决定捉奸捉双,他佯装出门,暗中回来藏在家中。 等到中午时分,无赖汉来了,跟姜氏窜进了屋子。 他们正要脱衣服,王老汉举着镐头破口大骂的冲了进去,照着无赖汉的脑门子就打。无赖汉平时经常偷鸡摸狗,练出了一身敏捷的本事,连着躲过了好几下,但身上不免也擦伤了几处。 无赖汉心头火起,随手拿起姜氏的洗衣棒,打了回去。他这一下正中王老汉的脑门,王老汉当即栽倒地上,断了气儿! 见杀了人,无赖汉和姜氏把王老汉的尸体拖到床上,换身衣服,戴上帽子,收拾齐整了,无赖汉溜走,姜氏就哭嚎起来。 王大是个老实人,没有怀疑妻子的说辞,就将王老汉安葬下去。 本来姜氏和无赖汉得意洋洋的,认为自己逃脱了法网。 没想到天理昭彰,陈铁柱和张老汉的意外相逢,张老汉的死而复活,看守尸体村民的偷天换柱,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就揭开了王老汉的棺材,也让这对男女的恶行,公之于众。 真相大白,陈铁柱无罪释放,张老汉回到闺女家里,姜氏和无赖汉,则被判了凌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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