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所有优秀品质里，勇敢总是排第一

高昂终于决定卖掉深圳的房子，去非洲定居了。

在他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正在看世界首富离婚的新闻。

一个贵为世界最富有者，一个是动用北斗卫星都找不到的无名之辈，在我看来，都是勇敢的人。

大众不只是仰慕索罗斯的财富，更仰慕有了这么多钱了依然那么爱老婆。索罗斯在各种场合所传递出来的都是对老婆的欣赏、赞美与宠爱。能够不被巨大财富所左右的男人才符合世人对终极好男人的想象。

可他亲手打破了这个想象。他不怕得罪大众的口水与为他竖立的良好形象。他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和对两个人都好的事。

能够打破别人给自己设置的既定正确性，我都认为是非常厉害的角色。

高昂也是。他在深圳某银行做主管，年薪30万。即便是现在各种消息讲银行业不景气，他也是年薪30万。没有像传说的那样糟。之所以会在大众的口舌间变得很糟，是因为我们没兴趣去关心那些比我们差的是不是变得更差，我们只关心那些比我们好的是不是变得比我们差。

嫉妒心是大部分恶的源头一点儿都没错。

不过虽然一年赚30万，高昂也没啥存款，这样说会不会让大家舒服点。因为他爱旅个游，捐个赠，收藏个相机啥的，除了一个关外偏郊外的两居室之外，口袋空空。我了解这么清楚是因为每次喝酒吃饭基本都是我买单，遇到周转不灵他还常找我借款。每次都说下个月发工资了还。我就从来没有等来他下个月的工资。

唯一的那个两居室的固定资产还是来自一次意外事件。2011年这小子迷恋上航海，积攒一点假期就朝海上跑。这是让他穷的方式之一。然后就在船上捡到了一个姑娘。

大家是不是觉得太随便了，像电影小说。那些被写进小说拍成电影的故事都是随随便便发生在路上船上和陌生的地方，在客厅里你只能得到痔疮与脂肪。

那姑娘我见过照片，不过只局限于一个背影。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站在船舷边赏月。海上月亮真是好看，又大又圆，在空无一物的夜空里清澄清澈，好像拿竹竿就能打下来一样。

姑娘就一剪影，上面还搭了一只猪手。看剪影倒是大方匀称，有些韵味。我啐他一口，说看不到脸弄个锤子。他一脸坏笑说这个就不跟兄弟分享了。

为了表忠心，相识姑娘三个月，高昂就张罗着买房子。那时龙华偏僻角落的房子的价格还没高到让人骂娘的地步，但大几十万的首付他照样付不起。找各种朋友借，也找我。这次不说下个月了，改成一年内绝对还。狗日的我都等了快五年。

房子买好了，戒指也备齐全，结果那姑娘心更野，留下寥寥几句类似于“世界如此之大，不能困于一家一室”、“我想找到一种普遍经验，所以，我想再走走”等等漂亮话，一箭射向天边，从此了无痕迹，音信全无。

高昂被哥们弟兄狠狠嘲笑了一番，

我也嘲笑，同时怂恿他赶紧把房子卖了，好有钱还我。他给我列了两条不能卖的理由。一是现在卖不了，国家规定没到时间不能卖；二是现在还没涨多少，等涨涨再卖，那样不但还我本金，附带高利息。我又信了他的鬼话。

高昂没在那段海上爱情墓碑前凭吊太久，隔了没几个月又是各种玩世不恭。

日历翻了二十四页，就到了2019。

昨天他突然电话我，说房子已经出手，卖便宜很多。他说准备离开深圳，去非洲住一下。说的就好像从深圳南山去宝安一样。

关于去非洲定居的想法，他在喝大了的时候说过几次。我们都没当真。酒话怎么能当真，我喝多的时候也是什么话都敢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也能踏南天、碎凌霄，酒醒后就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了。

不想这小子来真的。

不熟悉高昂的人总觉得他不像一个在银行工作的人。银行工作者的模具关键词是这样的：稳重，踏实，彬彬有礼，生活有品位，有计划有规律，安全可靠。他工作的时候是个稳重和彬彬有礼的人，其他时间，完全对不上。

这是我喜欢跟他交往的原因，总是跟人们认为的不太一样，总能打破一些既定关键词的人都是有趣的人。

他说有那么几个晚上，自己一个人坐在关了灯的客厅的时候，会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情，想起一些人。他说最初自己也觉得那个离他而去的姑娘矫情，装13，玩弄了他的感情和肉体后，丢下几句漂亮话就拍拍手而去。后来他觉得是自己弱，“当我们理解不了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给它戴上矫情的帽子，这样可以自嘲，顺便嘲人。”

高昂比我勇敢。想好了就去做，不像我，内心各种牛逼想法，至今做过最出格的不过上大学朝女生吹口哨。结果不巧的是碰到一烈女子，那个女同学竟然径直走到我们窗户跟前，挑衅道：“吹什么吹，没见过漂亮姑娘吗？来来来，再吹一个试试！”臊得我连连朝后躲。这他娘的跟书里讲的不一样啊，她不是应该眉眼偷瞄，然后红着脸躲避吗？咋是跑到面前挑衅来的？为这被舍友嘲笑了整个大学时间。

毕业之后的路上，我也听过很多人讲自己的理想生活，结果一直是个理想。像供桌上的贡品，吹牛的时候拿来跪拜一下，指着它说：看，那就是我想要的，漂亮。可就是从来不肯染指一下。

高昂没那么多顾虑，从不按照既定的正确性生活。索罗斯也是。那些被传颂的具备独立精神的人物都属于这个路数。这需要很大勇气。在所有美好的品质里，勇敢总是排第一位。它能让一个人获得最大的自我满足和自我实现。每一个稍微有点人生经验的都知道自我实现有多难。

高昂是明天的航班。临走前说要还我钱，附带高利息。我没要。我说放在他那里，等哪一天我想去非洲看恋爱中的犀牛了，吃住行他全包。

 九爷：出过海，定居过西藏，当过码头工人，做过报社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