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2016年末,首届集美·双栖青年映画季在厦门举办,展映了很多根植于南方地域与生活的影片。其中,台湾纪录片《神戏》、新加坡纪录片《我们唱着的歌》和台湾剧情片《只要我长大》是展映中看到的三部惊喜之作。 在银幕看台湾、新加坡拍的电影对我这个北方人来讲第一观感很强烈。 纪录片《神戏》讲新住民,一个越南女子嫁到台湾传承歌仔戏,拍得糙了点,但情感很足,女子回越南老家一段引发的故乡情感和女子有疾病的女儿阿当的陪伴很受触动; 剧情片《只要我长大》关于原住民,导演也是原住民,所以她拍的视角更贴近他们的生活,三个小孩纯真诙谐勾勒原住民生活不同的面相; 错过一点开头看了新加坡纪录片《我们唱着的歌》,记录新谣(新加坡华人原创民谣)和那个时代的华人,晚上在三影堂美术馆听蔡明亮唱老歌,银幕上听80年代唱新摇的年轻人的歌。 2016年最后,不只在南方,好像也回到了一个老的怀旧美好的时代。南方人拍电影细腻些,天气也很温暖,几部片人啊景啊故事啊都比较温柔。 除了看了三部长片,还有大师特展单元——蔡明亮“无无眠”大展。来自各地的朋友们,一起逛美术馆看展、听蔡明亮唱老歌、喝“蔡李陆咖啡”, 31日跨年夜,有些朋友睡进帐篷,夜宿美术馆。 在三影堂的讲座上,蔡明亮聊自己的成长,教大家泡咖啡,唱周璇《四季歌》,他的生活,与他的电影,密不可分。 讲座上,蔡明亮导演很随性地讲了一句话,但让我记忆尤深: “有作品没作品都不重要,要有好的人生。” 还有要重点想说的是,下面这张图站在蔡、李后面的工作人员。这个影展是还在上学的年轻人撑起来的,包括发起者、策展人和来自天南地北的志愿者,他们年轻、有热情、超级靠谱,但也经验不足,撑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刻,但最后,他们办成了,相当出色漂亮地在电影版图空缺的厦门办了一个影展。相信他们收获了很多快乐和成长,感谢他们!最可爱的人!最不可或缺的人! 最后,回到电影,老友旧文一篇,趁着蔡明亮办展,讲讲这部评价蛮高的纪录片。 《那日下午》:送给小康的情书 文_唐朝 喜欢蔡明亮电影的人,都爱亲切地称呼李康生为小康。从两人1991年合作的第一部长片《青少年哪吒》开始,小康就成为了蔡明亮电影里的固定角色。二十多年来,蔡明亮的电影从没有离开过小康。虽然很多导演都有自己的御用演员,被称作他/她的缪斯,但很少有像蔡明亮这样的,把一生的创作都与一名演员紧紧地关联在一起。这不仅仅是指他们在创作上的合作,更是指创作形式和内容上的互相影响,并且延伸至生活中。 1991年,蔡明亮在台北的游戏厅附近,发现了当时正在路边摩托车上替在暗处赌博的团伙把风的年轻人——就是刚20出头的李康生。他隐约中觉得这个人就是他寻觅很久的演员,于是邀请他去试镜。在合作了一部不太出名的电视短片《小孩》之后,蔡明亮专门为李康生撰写了《青少年哪吒》的剧本,片中的主角是个孤独叛逆的少年,名叫小康。从此,在蔡明亮的电影里,影迷见证了小康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的过程。在他的电影里,小康得以保留自己最自然的表演个性。 而小康对蔡明亮的影响更是已无需再多赘述。一个公开的事实是,蔡明亮最早期的电视、电影的节奏并不像现在这么慢,但小康是个言语、动作都会慢半拍的人。起初蔡明亮想让他快点,但小康被逼急后,反驳说那就是他平常的样子。那一刻犹如武侠电影中的武术奇才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切变得顺畅,蔡明亮也恍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接受了小康的“速度”,电影节奏变得越来越慢。直至后来小康和蔡明亮在排练一部舞台剧时,用极慢的速度行走,令蔡明亮颇为激动地对他说:“拍你拍了17年,就在等这一刻”。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行者”系列,还有关于“玄奘”的舞台剧。 了解了他们的这一层故事后,或许才能对蔡明亮在《那日下午》里的一开场,和小康刚坐定,话还未说出口,眼泪就已落下的一幕,心领神会。这也注定了影片的私人属性,从头到尾,镜头固定,景别不变,蔡明亮和李康生相对而坐。小康跟电影里一样,很少说话,许久才对蔡明亮的动情倾诉“冷冷”回应一句。不熟悉的人,或许会觉得小康为什么这么高冷呢?事实上,这就是两个合作了二十多年的搭档交流的方式。 在这部对谈纪录片里,小康“抱怨”蔡明亮老让他在电影里饰演小人物,生活在一片废墟之中,就连这次的对谈也是在“废墟”中进行拍摄。这个废墟是蔡明亮在山上买下的一座“房产”。从他们坐的位置来看,房间的窗户还没有安上,但却是一个非常棒的景框,框住窗外绿树成荫的景色。当蔡明亮潸然泪下地讲述自己对小康二十多年犹如亲人的情谊时,窗外的草木随风轻轻而动,徒添一种淡然的氛围。 蔡明亮比小康大11岁,片中的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强调他对小康如母亲一般的感情。他说小康不在身边的时候,会担心他的安全,怕他结交不好的朋友,做违法的事情。对此,一旁的小康反应平淡,没有想象中的感动落泪,有时简单回应的几句话又像是在调侃蔡明亮。2013年,小康凭借影片《郊游》拿到金马奖影帝时,就用“定格”几秒钟的方式调侃/致敬了蔡明亮的电影语言,简单真实。他们有不同的感情倾诉的方式,性格也不同,一个健谈,一个寡言,但是彼此包容合作到如今。
严格来说,这不是一部普通的电影或对谈记录,而是蔡明亮写给小康的“情书”。 (原载于《看电影》杂志,经作者授权发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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