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中)路是一条不长的路,起至南京路,止于延安路,只有600多米长。我每天上班,从南京东路地铁站出来,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就到了单位。 这条路串起了老上海英租界最著名的五条马路:大马路(南京路),二马路(九江路),三马路(汉口路),四马路(福州路),五马路(广东路)。解放后,又增加了山东北路和山东南路,原来的山东路也改名为山东中路。 这条短短的路在上海曾是非常的有名。 报馆街 民国时,福州路以北的山东路上设有十多家报馆,又被称为报馆街。据说,当时每天清晨,报贩云集,成捆的报纸从各报馆运出,整条路挤得水泄不通。 《申报》是当时中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申报馆大楼如今还屹立在山东路汉口路转角处。这幢6层大楼是1918年由史量才造的,解放后,成了《解放日报》编辑部。七十年代,陈逸飞等一批画家在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创作了大型油画《黄河颂》。 申报馆的底楼现在被改造成了一家叫THE PRESS的西餐厅。餐厅的名字很有历史感,而高挑的大厅,墙上的老照片和诗人手稿,使这里成了网红打卡地。 这家餐厅是由复旦校友众筹投资的。复旦新闻人来到报馆开了一家可以读诗的餐厅,可见这世界的确有一种叫情怀的东西。 1995年,在申报馆对面建起了一幢27层的解放日报大厦,《新闻晨报》和《申江服务导报》也都曾出自这幢大厦。 在解放日报大厦的顶层,曾经有一个解放寻呼台,大学毕业后不久,我曾来这里找同学玩,发现客服小姐真多。晚上同学邀请我去蹦迪,叫了一群漂亮的客服小姐相伴,顿时对同学羡慕不已。 仁济医院 过了福州路,著名的仁济医院就在山东路上。1846年,英国人把仁济医院搬到这里,并在医院门口造了现在这条山东路。 现在的仁济医院8层大楼,是1932年造的,建筑物体量很大,外立面简洁,属于早期现代派风格,这幢大楼丝毫不输给外滩的任何一幢大楼,也是上海市的优秀历史建筑。 仁济医院里病人们每天都排着长队。前不久,浦东仁济医院的胸外科主任因为不让病人插队,而被带上了手铐。浦东分院尚且如此,山东路总院可想而知。我去仁济医院看病,一般先挂号,然后回单位上班,过个把小时再去。 小弄堂 我有个有趣的发现,河南路以东直至外滩,大都是高大宏伟的欧式建筑,而河南路以西,却可以看到很多低矮的民房。这其实是因为英租界最早就是以河南路为西界路的,后来才逐渐扩展到西藏路。 河南路的西边就是山东路,路两旁密密麻麻地建着许多两三层的楼房,里面道路逼仄狭窄,上海人叫作“小弄堂”。 “小弄堂”里家家户户房间都很小,木门木窗,狭小的木楼梯连通楼上楼下。里面条件其实很差,有的没有卫生间,还要倒马桶。 上海最早的弄堂住宅就诞生在英租界,用来出租给租界里的中国人。最初是木板房,后来改为木结构砖墙房,并逐渐发展成石库门住宅。 这里的弄堂里既有百年前的房子,也有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房子。如今,“小弄堂”沿街房的底楼都开了小店,这些店档次都不高,但是作为繁华的南京路的补充,生意倒还不错。 “小弄堂”里,有时还能看到阿姨爷叔,穿着睡衣睡裤,坐在门口的躺椅上,张家长李家短的聊天。其实,弄堂就是一个群居的地方,记得小时候在弄堂里蹿来蹿去,各家的门都开着,可以跑到别人家去,人家会热情的拿出好东西让你吃。 金宇澄写过一本小说《繁花》,反映的就是上海人的弄堂生活,小说里人物对话都用的是上海闲话,所有对话不用双引号,而用逗号和句号。一句连一句,繁密的对话和繁密的故事情节,像说书一样叙述着上海往事。 的确,人类的文化经常是由于他们所处的生活环境造成的,上海弄堂里狭小而简陋的生活空间,形成了一种特别市井气的弄堂文化。 这种文化现在已经逐渐消亡了,因为大批弄堂被拆迁了,有钱的上海人都买了新房子,而弄堂里除了老人以外,大都出租给了外地人。 我非常喜欢山东路,它曾经是上海最著名的报馆街,有着上海最早的西医医院,也保留着上海最初的弄堂住宅。它不宽阔却有人气,不张扬却有内涵。它见证了上海的发展历史,它留存着百年的时代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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