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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一七回 读红品诗词-68 《兰风蕙露匾联》赏析 文/墨吟 筱蕊
图：兰风蕙露书法作品 贾政引众人从稻香村出来，转过山坡，穿花度柳，扶石依泉，过了荼蘼架，再入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圃，入蔷薇院，出芭蕉坞，盘旋曲折。忽闻水声潺湲，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如此好景致，怎能不留题？贾政请诸公题名，众人道：“再不必拟了，恰恰乎'武陵源’三个字。” 武陵源典出晋代陶潜《桃花源记》，讲的是武陵渔人“忽逢桃花林，隔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所以众人觉得这处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可和武陵源媲美。 贾政却以为：“又落实了，而且陈旧。”众人便改用“秦人旧舍”。 这秦人旧舍的典故也出自《桃花源记》：“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宝玉道：“这越发过露了，'秦人旧舍’说避乱之意，如何使得？莫若'蓼汀花溆’四字。” 蓼汀，指生长蓼草的沙洲；花溆，指落花漂浮的水塘。贾政听了，更批胡说。 说话间，大家攀藤扶树过去，只见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些尘土，忽见桃柳中又露出一条折带朱栏板桥来，度过桥去，诸路可通，便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那大主山所分之脉，皆穿墙而过。 贾政认为这所房子无味，因而步入门，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数遮住，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飖，或如金绳盘曲，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贾政因见两边俱是超手游廊，便顺着游廊步入，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更比前几处清雅不同。 贾政叹道：“此轩中煮茶操琴，亦不必再焚名香矣。此造已出意外，诸公必有佳作新题，以颜其额，方不负此。”脂批云：“前两处（指有凤来仪和稻香村），一曰月下读书，一曰勾起归农之意，此则曰操琴煮茶，断语皆妙。” 众客笑道：“再莫若'兰风蕙露’贴切了。” 匾额“兰风蕙露”，意为兰草的香气消融在风儿里，蕙草的芳香附着在露水上，满园芬芳怡人。且兰风惠露还比拟女子美好的德行，所以用来形容这长满异草的院子，赞美贵妃之德，还算贴切。故贾政说，也只好用这四字。 其中一人草成一联，念道： 麝兰芳霭斜阳院 杜若香飘明月渊 此联围绕匾额“兰风蕙露”而题，说麝兰的芳香弥漫于夕阳斜照的院落，杜若的香气漂浮于明月映照的洲渚。众人道：“妙则妙矣，只是斜阳二字不妥。” 那客不服，说道：“古人诗云，蘼芜满手泣斜晖。”但这是唐·鱼玄机《闺怨》中的诗句，全诗皆言怨女思念夫君之苦，给人哀怨、萧瑟之感，显然不符合颂圣的要求，难怪众清客齐呼“颓丧”。 于是又一人也出一联，念道： 三径香风飘玉蕙 一庭明月照金兰 此联直接取匾额“兰风蕙露”中“蕙、兰”二字，含义雷同。“香风飘、明月照”则是去掉第一副匾联中“斜阳”二字后的复制版，可谓语汇贫乏，构思平庸。 贾政对这两副匾联颇为不满，意欲也题一联，却又一时难觅佳句。忽抬头见宝玉在旁，不敢啧声，因喝道：“怎么你应说话时，又不说了？还要等人请教你不成！” 宝玉听说，便回道：“此处并无什么兰麝、明月、洲渚之类，若要这样著迹起来，就题二百联也不能完。”这是非常精到辛辣的点评。 贾政不便说的话，让宝玉都说了。他口里说：“谁按着你的头，教你必定说这些字样呢？”心里是感觉痛快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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