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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故事， 从“留虾女孩”开始。 01 有一天，一名记者到河南二郎庙小学采访。 正是午饭时间，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一个小姑娘，把餐盘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却唯独把虾挑出来单独放在一旁。  记者于是问她：“虾怎么没吃呢？” 小姑娘扑闪着清澈的大眼睛，有点腼腆地微笑说：“一会儿再吃，在家吃不到。” 说完，低下头想了想，才又害羞地说：“留给俺妈的。” 坐在前排的男同学闻言补充说明：“她经常留好吃的带回家”。  后来，校长张鹏程告诉记者，小姑娘名叫张笑笑，正在读小学。 她也算是个留守儿童，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哥哥在外读书，家里只有她和妈妈相依为命。 不久前，她的妈妈做手术了。 为了给妈妈补充营养，她常常把学校发的牛奶、水果、虾等留下来带回家。 其实她也很想吃，但与自己的口腹之欲相比，她觉得妈妈的身体更重要。 笑笑的妈妈谈起这个情况，感动得流泪，连连说： “女儿太懂事了，不光是虾，以前也带回过牛奶、水果。” “她总说自己吃不了，其实她是担心我的身体，她带回的东西最后我都让她吃掉了。 我为她自豪！” 笑笑的眼里则全是星光：“我长大了想当医生，救治更多病人，因为我妈妈身体不好。” 无独有偶，今年4月，也是在这所学校，还出现了一个“鸡腿姑娘”。  那天，校长张鹏程发现，所有孩子都在乖乖吃饭，只有6岁，正在读一年级的妞妞却把手放在桌下，不知在摆弄什么。 张鹏程走上前，看了个真切。 她桌下的两只小手很忙：先用卫生纸将鸡腿包好，再放到塑料袋里面。 张鹏程问：“妞妞，你在干什么？” 妞妞不好意思地抬头一笑，说出了跟笑笑一样的话：“拿回家给俺妈吃。” 张鹏程愣了一下，一瞬间明白了孩子的想法。 妞妞的家庭情况，也不好。 爸爸常年在外打工，爷爷疾病缠身，姐姐是残疾人，妈妈一人扛起照顾全家人的重担。 于是张鹏程赶紧跟她说：“你先吃，我再给你拿一个。” 这话说完，妞妞的眼眶红了，张鹏程的泪水也在眼框里面打转儿。 孩子们太懂事了！ 02 张鹏程出生于1982年，还不到40岁，却已经满头白发。 学生们亲切地喊他“校长爷爷”。  他是校长，但又不止是校长。 厨师和采购员，都是他的身份之一。 这所学校的孩子，很多都是留守儿童。 由于父母大多在外务工，孩子们在家由老人照看，在学校吃的这一顿午饭，就是他们一天中最好的一餐。  所以，张鹏程特别重视孩子们的午餐，常常在国家餐补的基础上，自掏腰包，去给孩子们买一些虾、牛肉、水果等有营养的食物。 每天早上三、四点，他就会开车去县里的农贸市场采购食材，驾轻就熟地穿梭于摊贩之间，挑选最新鲜的菜品。  摊贩们都调侃他是“砍价大王”，并尽量给予照顾： “我知道他是个校长，菜都是买给学生吃，他每次来都要最新鲜的，我也会给他便宜，他不容易的。” 买到菜以后，他又摇身一变成为厨师。 “留虾女孩”笑笑餐盘里的油焖虾，就是他亲自下厨给孩子们做的。  一些懂事的孩子，虽然喜欢吃，却更希望家里的亲人也能吃到。 于是孩子们节省午餐，给家人带回去的情景，经常发生。 每次看见这样的举动，张鹏程校长都会一边轻声劝孩子们： “要把自己的饭吃完，这样放着会坏掉的。” 一边用公筷把自己碗里的菜分给孩子们。  为了节省开支，同时也能保证孩子们的营养，他还在出校门右转30米的地方，开辟了一块自留菜地。 “豆角、茄子、辣椒、黄瓜都熟了，这豆角正嫩，孩子们很喜欢吃。”  地里的菜，大多端上了孩子们的餐桌。 除了买菜做饭当校长，张鹏程还负责教书育人、陪吃陪玩、后勤保障等等全方位的工作。 你问他头发啥时白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为“精力都放在照顾孩子身上了”。 03 2012年，张鹏程来到张校长回到母校二郎庙小学当老师。 两年后，他被调到其他学校任教。 2018年，因为学校硬软件都跟不上，二郎庙小学濒临关停。 张鹏程毅然回来当了校长。 有人跟他说：“你要是晚来一个学期，这个学校就没有了。” 回来以后，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校区重建问题。 教室已经老旧到雨天漏水的程度，操场上更是杂草丛生，人走进去就露不了头。 学校条件不好，招生也跟不上，全校一共只有27个学生在读。 村里没有幼儿园，很多留守儿童只能每天由爷爷奶奶送着，去很远的地方上学，老搀着幼，遇到阴雨天很不安全。 于是他决定，创办幼儿园，并改造校区。 钱怎么来？ 当时，张鹏程自己家的房子已经在建，还没有完工，能住上自己的房子，是他和妻子结婚以来最大的心愿。 但他还是跟妻子张了口。 妻子嘴上抱怨：“你看你自己连个家都没有。”行动上却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可把家里的钱全都花光了，幼儿园还没建好。 于是他开始透支自己的信用卡，并到各个借款平台去借。 一直到现在，他还有11万没有还清。 但庆幸的是，校区的改造，基本上是完成了，学生也激增到了100多名。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头发白了，脸上也新增了一道道沧桑纵横的皱纹。 妻子看到他，惊讶地说： “怎么变这样子了！像个小老头。” 谁能相信，被称为“白发校长”的他，居然还是个80后的小伙子呢？ 04 这样的校长，对孩子们来说，是值得爱重的。 每当张鹏程来到各个班上，孩子们就会高兴地围在他身边，一会拉拉他的头发，一会跳上他的后背。 他要出门办事，孩子们便会不舍的拉住他，让他“不要走”。 他生病了，孩子们端着热水去看他，心疼地问：“校长爷爷你好点了吗？” 被问道“为什么喊他校长爷爷啊”，孩子马上说：“他对我太好了。” 在一段视频中，张鹏程校长说了一段很让人动容的话： “他没有得到过阳光，他拿什么阳光照耀别人呢，他需要在学校和老师身上体会到更多细腻的爱和温柔，他才能爱社会。农村的孩子也要有人来陪，农村的孩子也要成长”。 可是，他是100多个孩子心中的好校长，却不是两个儿子眼里的好爸爸，妻子更直接嗔怪他是“负心汉”。 因为忙着学校所有琐碎的事情，他顾不上家里。 自己孩子心里是有怨怼的。 大儿子中考结束，他开车去接。车上，他问儿子：“考得好不好？” 大儿子望向窗外，沉默不语。 怎么能不怨呢？多少次，他关心着每一个学生的衣食住行，却没空管自己发烧的孩子。 张鹏程自己也感到愧疚： “我对不起孩子，陪伴他的机会很少，看到其他孩子都有家长送饭，心里总会感到很难受。在他面临中考的关键时刻，我也没有为他加油。” 因为心疼丈夫，张鹏程的妻子也辞职来学校帮忙，做了一名代课老师，平时住在学校里照顾孩子。 一天，在张鹏程又一次因为工作上的事数落她后，她突然哭了。 她崩溃般地说说：“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我不在乎，但就是你不行。” “我每天做那么多事，还得不到你的理解，还对我这种态度。你说我啥时候因为没钱花跟你生过气？有没有因为其他事跟你生过气？每次都是因为你的态度！” 张鹏程一愣，妻子多年来的支持和爱护，涌上心头。 于是赶紧认错，给她递上一个李子。 夫妻间的默契无需多言，妻子破涕为笑。 05 有记者曾经问他：“这么难为什么还要坚持？” 他红着眼睛说：“农村的孩子，总得有人来陪他们。” 只有沐浴过阳光，将来才能把阳光给到别人。 很多媒体用陶行知先生的“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来赞扬张校长无私奉献的高尚精神。 但我竟有些辛酸，还有些不认可。 我们为什么要推崇这种全然付出、不计回报的教育理念？ 或者说，我们为什么能无视并允许，甚至赞扬着这种情况的存在？ 如果他的付出应得这“半颗草”，那为什么要让他空着手？ 近几年，我国在改善乡村教师待遇上确实是下了一番大工夫的。 比如确保乡村教师平均工资收入水平不低于或高于当地公务员平均工资收入水平、多地区给乡村中小学教师评职称开辟专用通道等。 但同时，不可否认的是，相关政策落实力度不够，系统支撑乏力等情况依然存在。 所以才有了张鹏程校长的困境。 反过来想，如果他没有举债十几万，那么当地的孩子，是不是仍然要牵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远处的学校？ 上课时，是不是仍然要想办法避开漏雨的地方？ 孩子的教育大于一切，制度没有从根儿上帮忙，却把希望寄托在乡村教师的个人觉悟上。 校长的每一根白发，都在诉说无人遮挡的风霜。 我国现有的几百万乡村教师，每一个都是改善基层教育贫瘠的希望之光，可是他们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和支持。 论社会地位，如果没有媒体报道，可以说是默默无闻。 论经济收入，那就更是两袖清风，甚至为投身教育举家负债。 这是不是在提醒我们： 要让更多有志于做乡村教师的人“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不应该只寄希望于他们道德的高尚，而应该把政策向他们倾斜，用制度给他们保障。 高尚的道德固然值得歌颂，但付出所有最终却毫无所得，并不是理所应当。 这才是真正的，“为他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张校长的付出，我很感动。 但同时，我也感到凄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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