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阔别二十多年的故乡。 自从考上大学,离开了这偏僻的小镇,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工作之后,有了积蓄,把父母接到自己所在的城市,跟“故乡”的联系似乎只是与嫁到镇上的姐姐的每月几通电话了。 起初,姐姐常说:“小妹,你回来看看嘛。”后来是:“你带着老公回来看看嘛”,“你带着孩子回来看看嘛”。 我哼哼哈哈答应着,一心只想着在职场的打拼,“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次来参加外甥的婚礼,我面对完全陌生的“故乡”也兴不起多少特别的振奋,恍惚自己是这里的一位过客。 直到姐姐告诉我——“姚勇想见你。” 记忆转回到二十多年前,竟然是如此的圆滑无声,没有一点滞碍。当年他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偷偷摸摸塞进书包的纸条,被姐姐堵住训斥时他的大红脸,高考成绩发布时他看我的黯淡神情…… 自问一下,如果说在故乡我还有点什么“惦念”的话,就是他了。 “在哪里见?”我轻声问。 姐姐一边忙着整理要挂在新房的拉花,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下午三点吧,他说在'有心茶楼’见一下。” 下午两点五十,我坐在茶楼里。 眼前的茶杯里氤氲的雾气轻袅,我取下眼镜慢慢擦拭着,还是留了几分注意力在入口。 他走进来了。 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依旧有着高高的个子,毕竟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呢;只是比我想象中略微佝偻了一点,跟当年意气风发的体育委员相比少了些精神。 看他正四下巡视,我扬手向他招呼。他在走向我之前脸上带出一丝“诧异”的神态。 我的心一沉。昨天见过两位中学的女同学,大家对彼此“变老”都大发感慨,我猜想姚勇八成也是把我与印象中的少女影子做对比而吃惊吧。 他犹犹豫豫坐下来,似乎为找话题而迟疑。 我暗叹:我已经发现在镇上发展的同学在“见世面、大大方方”方面与我差距很大。也许他平时在镇上是个“颇有身份”的人,但面对我这“大城市”的老同学时免不了有些束手束脚。 我为他倒上一杯茶,像与一位常见面的朋友聊天那样问:“家里人都好吗?” 他稳稳心,点头回应:“都好。” 我借机打量着他。也许是操劳吧,与以前比他体形偏瘦,脸型都显得长了点,鬓角的头发花白了,从他习惯性的眯眼动作我猜他有点花眼。 我寒暄着:“你孩子也不小了吧?”一边在心里品味那句“岁月是把杀猪刀”。 他已经沉住了气,品着茶说:“孩子在外地读大学,成绩马马虎虎。”我说:“健康成长就好。”他点头:“那是那是。” 我没想到这次见面是这么的“清汤寡水”,他大部分时间眼睛是看着茶杯而不是我。我盯着他额上的皱纹,确实寻不到那二十多年前的光滑与朝气。 “我们……有二十年不见了吧……” 他一愣,可能没想到我说出这么“绵绵”的话题,抬头望望我:“不止二十年吧?” 我点头承认:“从八五年毕业,到现在……哈,快要三十年了……” 他显得迷惑:“八五年……毕业?” “……” “你也是县一中毕业的?” “啊?”轮到我发愣。 就在此事,我身旁发来一个声音:“你是宋卿?我是姚勇啊。” 我清醒过来,刚才竟然是认错人了!二十多年前的他在我心里已经这么痕轻迹淡?我慌乱地转头望去——说话的,应该是姚勇。 我看着比对面的那位更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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