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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军:“睡觉的人在看路”

 芸斋窗下 2021-11-07

那还是1995年秋天的事情了。在大卫斯认识了刚刚来到加州大学任教的北岛,于是我和欢欢就成了他家的常客,得知我曾在国内出版社任美编设计,北岛希望我能把《今天》的封面设计接下来,就这样阴差阳错,我便成了这本杂志封面的美术设计。从1997年到现在,难以置信地在十六年间设计了六十四期的《今天》封面!真要让我回头想想每一幅封面的构思、设计、背后的故事,以及寄出印刷、期待和收到样书,用现在的网络语言形容,好像真要有点儿“泪奔”……

2006年3月去芝加哥参加《今天》编辑会议,有幸见到了当时《今天》的编辑们和活跃在北岛身边的作家和诗人,像李陀、翟永明、欧阳江河、谭嘉、王瑞芸、徐晓、王瑞、王渝、林歆如,以及当地北岛的画家好友周氏兄弟,获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奖的刘扬以及芝加哥《文化与生活》主编辛放。直到今天,我还有意无意地回到我最初设计的《今天》网页上,按下那个“今天编辑部”的连接按钮,看看那张我们一起站在周氏兄弟巨大的森林公园雕塑后面的照片,遗憾的是里面没有我,当时我正在对面为他们拍照。

▲ 2005年,《今天》同人摄于密西根周氏兄弟雕塑公园,李晓军摄。

记得那次编辑会每天从早到晚活动安排得很满又很丰富,我们这帮人就像赶场一样,在芝加哥穿来穿去,市中心的美术博物馆,JAZZ餐厅,大学的诗歌朗诵会,诗人和作家们签名售书,刘扬的音乐酒会,周氏兄弟的画室和留宿在他们前不久买下的森林公园,在周氏两兄弟的雪茄和用壁炉不得要领的烟雾中聊天唱歌,王瑞唱秦腔时把嗓子吼劈,晚上陪两兄弟玩21点输了个底儿掉……

《今天》这帮人走到哪儿都爱聊诗,特别是现代诗,不管是在屋里车上、大街上还是横穿马路时,最活跃的就属欧阳江河,他说的“一人朝东边儿开了一枪,西边儿的一个人倒下了”把我笑得差点胃痉挛。但最让我长知识并能在后来人模人样地回答什么是现代诗,还要属这个“睡觉的人看路的”故事。

在芝加哥另一个重要的活动就是杜佩郡学院的纪念《今天》创刊27周年晚会。与同在郊区的杜佩郡学院相距不远(后来才知道),我们下榻的酒店也在靠近机场的芝加哥郊区,每天都有一些朋友来拜访,也不乏慕北岛名而来的陌生人。那天又有一老者来访,是北岛的朋友谭加洛,说他是当地人,非常热心地要为我们带路,于是我们的两辆面包车就跟在这位老者的小车后面上路了,为了给晚会要朗诵的诗人们留点上台准备的时间,我们特意比原计划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出发。我们这辆车里全是男士们,由《今天》刚聘请的经理王宝明驾驶,我又由宝明提议,作为看路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后面的面包车上全是女士,欢欢当仁不让成了驾驶员。

我由于在来芝加哥之前赶了几个设计的活儿,一直没有多少睡眠时间,加上这两天的奔波,和在烟雾中陪周氏两兄弟、王宝明和欧阳江河玩了一晚上的21点,昏昏沉沉拿着一张地图装样子,耳边嗡嗡的全是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和车上作家诗人们的高谈阔论。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时候,车上的人发现那辆带路的小车不见了踪影,于是我这个看路的就显得举足轻重了,可同时他们也发现,这个看路的好像老在睡觉。

王宝明一边开车一边提醒着我看地图,又接着话题问欧阳江河“什么是诗”,于是江河就指着我说:“比如说在我们这辆车上,晓军是看路的,却老在睡觉,我们可以说’看路的人在睡觉’,这是一句简单的陈述语,假如我们说'睡觉的人在看路’,你想想那感觉就完全变了,这就是'诗’!”是啊,“睡觉的人在看路”,充满了悬念和想像的空间,当然马上会联想到一车人的命运,把我这个看路的着实吓了一跳!顿时感受到了“诗歌”的魅力。

带路的老者失踪了,被“诗歌”唤醒的我这才仔细地看了一下他带我们走的路线,真是舍近求远欲哭无泪啊!我们整整多跑了两倍的冤枉路,最要命的是我们又赶上了“Rush Hour”,被裹在了下班的车流中,一步一步往前挪,经过两个多个小时的奔波,夜幕下终于看见了那所只需要四五十分钟就能赶到的学院,当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会场的大厅时,能看得出来,满满一大厅的人们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晚会的盛况我就不描述了。只是记得后来签名售书还没结束,李陀就匆匆地把我和欢欢叫过来,悄悄地问“能不能不等那个老头儿,我们自己走?”

2013.3,于加州大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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