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病房的小女孩又在哭了,每天都要哭几次:不要打我! 那哭声,哭得让人心疼。 后来知道她叫小婉,十岁,被害妄想症。总是觉得同学要打她,害她。和小宝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治疗的副作用,她会一直流口水,也一直戴着围兜,用来擦口水。 她爸爸有点老,头发稀疏,四十多五十岁的样子。 大哥说他是老来得女,所以对小婉宠爱有加。听说她爸爸是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很有钱。大哥因为经常在这住院,所以对病区里的人都很了解。真的很像电影里面的监狱大哥。 小婉应该没有精神分裂,平时意识很清晰,只是说话有点慢。 之前总是看到她跟一个姐姐在一起玩。那个姐姐不是病友,是陪她爸爸来住院的,后来她爸爸很快出院了,姐姐也就走了。 后来小婉就跟我们玩了。 小婉说话很慢,有时需要很专心才能知道她说什么,不过这不妨碍交流。 林她们喜欢在院子涂指甲油,小婉也会凑来看。 “你想涂吗?” “想。” “你去问问爸爸可不可以涂。”她真的去了,然后回来失望地摇摇头。 “没关系,等你长大后就可以涂了,现在要听爸爸的。” “小婉,你来帮我们涂吧。”小婉小心翼翼地帮她们涂,像是自己给自己涂一样。涂完了,姐姐就会说:好看,小婉涂得真好看。 小婉也会露出可爱的笑容,口水也顺着她的笑容流出来。 “我帮你擦擦。” 然后继续涂其他的。 小婉一般是在早上发病,在病房里哭,跑出走廊来,蹲在地说哀求着:别打我! 她爸爸和护士去安抚说:别怕!没有人打你。 林说:“她才十岁,人生还没开始,这世界的美好她还没体验过,就先体验了世界的黑暗。如果我是她父母就把她的同学都打了。” “关她的同学什么事呢?她是病了,是被害妄想症。去找她同学,你有病啊。” 林笑着说:“我本来就有病啊,你也有病啊,我们大家都有病。” “对。我们都有病。”大家都笑了。 记得有医生说过,得这病不是人的问题,而是环境的问题。 也许这个世界都有病。 小宝不愿意吃药,先是奶奶叫她,再到爷爷拿着衣架恐吓,再到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最后到欣妈妈拿好吃的来诱惑,全部都失败,她就是不吃。 没办法,叫来护士。护士来也没用,反而更闹腾,在床上直打滚。 护士说不吃就要灌了。她说灌也不吃。也许之前也经历过了。 护士先拿来了绑带,问她吃不吃药,不吃就绑在床上然后灌进去。 她说不吃。护士开始绑了,不过小宝躺在床上却不动,任由护士绑。护士把她的手脚都绑在床上。 绑好之后,再来了个护士拿来管子,叫爷爷按住头,开始灌药。不过灌不进去,全部吐了出来。小宝哭着说:不要这样。 护士说:那你吃不吃药? 小宝说:吃。我吃。最后终于肯吃了。 护士说:刚开始吃不就得了,还搞这么多事情。现在绑上就不能解开了,以后你听话吃药就给你解开。小宝好像无所谓,没有说话,静静地躺上床上。 护士走时,叫爷爷去签下字。因为把病人绑着需要家属签字同意的。 欣妈妈再跟她另一个女儿打电话,应该是在上小学。因为是在病房里,都听得很清楚。 挂了电话,奶奶问她:找到了吗? “找到了,去了她同学那里,她不跟保姆说,打她电话不接。然后保姆就跟我说,真的急死了。现在又那多人贩子是吧,万一什么的。真不让人省心。我在医院还要操心家里的事。” “她爸爸呢?” “她爸爸工作忙,没时间管她,所以给她请了保姆。” “是呢。都不容易。小宝爸妈也是,又要工作又要管家里的弟弟妹妹。” “几个弟弟妹妹?” “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这么多啊!她最大?” “是的,她最大。” “哦。真不容易。” 以前听说潮汕的都很多孩子,重男轻女。其实也不能以偏概全。至少小宝生病了也来医院治病了,如果真的重男轻女,也许早就不管了。 其实重男轻女是社会的普遍现象,在我们这一代依然如此,可能连我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以为自己可以一碗水端平,其实在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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