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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麦假”

 赵一刀 2021-11-26

一九九零年,我高一。那年的六月初,正是麦收时节,学校放了一个星期的“麦假”。

回家

放假的第二天清晨,我飞身骑上那辆“永久”,穿过县城的街巷,过了沙河大桥,不久就到了郊外。东风轻拂之中,金色麦浪涌入眼底,我心愉悦,“这是何等的人间!”

行了几里路,经过一个村口,看到不远处一对夫妇正拉着石磙“造(方言Cào)场”。所谓“造场”,就是在打麦之前,将打麦场用石磙先弄平整光溜了,一般人家都是用牛拉石磙的,不知为啥这家人没用牛。这对夫妇肩并着肩,俯下身体,“脸朝黄土背朝天”,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哎,这就是我的父老,我的乡亲啊!

“时差”

夏收时节,乡下人的三餐时间全部乱了套,宛如和县城有了“时差”。因为早上要趁凉快下地割麦,所以早饭往往上午十点左右才吃,饭后,一般要把割下的麦子拉到打麦场,摊开晾晒等待打场等等,七忙八忙,太阳已经西斜,下午四点吃午饭是常事,倒是“晚饭”名副其实——吃罢基本上都十点多甚至十一点了。

手握镰刀望蓝天

那时候割麦子,全靠人人手里的那把镰刀,收割机的普及还在十年八年以后。

话说我下地,“小试镰刀”,结果还没割多长一垄麦子,食指已经磨出了一个泡,继续弯腰割了一阵,腰酸腿也酸,我站起身来,摘掉头上的草帽,抓在手里扇扇风,歇一歇。

天是蓝的。几乎没有云。多么蓝的天啊!——城里的同学在树荫下,望见这样的天,也许会发出快乐的感慨吧,而我在火辣的阳光下,望着这蓝天,还有那看不到头的麦田,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妈妈的话

那天下午“转战”到村北。这片地的麦子倒伏得厉害,割起来更费劲儿。不久,我就乏了,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索性坐在一捆麦上,开始怠工了。

妈妈回头望望我,说:“割吧,割一点少一点呀。”

这样的话我听妈妈说过不少次了,写作业累了,她说:“写吧,写一个字少一个字”;走路累了,她说:“走吧,走一步少一步”……

妈妈真是语言大师,她的话让我无法反驳,只能振奋精神,继续干活。

唱啥歌

那年,《一场游戏一场梦》、《我的未来不是梦》正在大街小巷传唱,我嗓音虽差,却也常哼唱自娱。

可是情随事迁,割起麦子,灰头土脸的,这些歌可就唱不出来了。在黄昏里、在晚霞中,我还能哼唱的,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垄上行》、《赤足走在田埂上》这些旧歌儿,这些所谓的“台湾校园民谣”,倒也应景。

想“改行”

在烈日下、没有风的麦田里,我深深感觉到,这种生活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苦。

手是乌黑的,想来脸上也是吧。这种年复一年重复单调的“生产劳动”真是没意思透了,就是在那时候,我决心绝不做这样的农民,一定要“改行”,至少也要做一个“新一代的农业技术人员”。——这就是我当年的想法,哈哈。

下雨了

有天晚上,好像天气预报有雨,我们把割下的麦拉到打麦场去,直到凌晨两点才拉完,匆匆睡下,第二天我十点才起来。这时候,下起了阵雨,雨不算大,吃罢早饭,雨停了。

十一点了,全家又去地里割麦。过了不久,雨又下起来,我们忙把割下的麦垛起来。雨小些,继续割,然后继续垛,如是几次,终于把这块地的麦子收割完毕,大家筋疲力尽地回家去。

吃过那天的第二顿饭,已经五点多了。只求明天不再下雨了。

种玉米

转天确实没下雨。天放晴了。

我不希望下雨,但真的没下雨,居然也有小小的失望,只能把休息的念头打消。

雨后的土壤潮湿,是种玉米的好时机。我懒洋洋地跟着妈妈,她挖出一个小坑,我就往坑里放两棵玉米种,再把土覆上,轻轻地用脚踩一下。

正干着活,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舅舅家的表哥表姐来了。我望着他们笑。

有了他们的帮忙,干活快了许多,大家聊聊天,似乎也不大累了。那时候,舅舅和妗子都还在,我们表兄弟姐妹都不到二十岁,那是多么值得怀念的时光!

回县城

假期一周,我一度打算第六天走,毕竟再过半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可是家里如此繁忙,实在说不出口。另外,真要走,还是有些恋家的,因此心中惘然。于是,在家又忙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才回去。

多年后,听到李健的《风吹麦浪》,那歌曲的旋律婉转,很耐听,歌中唱的画面也很唯美,“蔚蓝”啊、“爱”啊、“盼望”啊,健哥有没有握着镰刀割过麦子呢?我估计是没有——那简直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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