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花鸟虫及其他 | 山虫旧作一组

1.蜜蜂的爱情

嗡嗡，呓语

吮吸梦中花朵

聆听花蕊情窦初开的羞涩

她献出所有甜蜜

回敬蜜蜂的殷勤，况且

他有一套高尚的诱人包装

一次次光临且贪婪的结果

花朵展开最后的羽翼

随风飞走

春天，引咎辞职

2.蚂蚁的原则

触角关乎命运

这是蚂蚁的生存原则

远行过的同伴留下气息

细若游丝

是它追逐梦想的向导

也是回家的路标

放弃交流

即使数倍于身体的努力

也得不到大象的认可

 

3.一只苍蝇的世界观

爬行在桌面上的世界观

与这个世界平行

隔着一层玻璃的脚下，便是土地

停落墙壁的90度隔阂，勾三股四

两个世界需要各自平方后

才能对等

有时我们会痛苦地认为

世界被某种力量颠倒

天花板上有只苍蝇搓了搓手脚，踩着天哂笑

360度无死角的复眼

随时警惕着

来自底下的苍蝇拍

4.蚊子的人生观

我要的不过一口血

你那么多鲜热

多吃一碗饭或少受一次伤

就有我七天生命

也为你造就七级浮屠

我的满足不过是你的一点痛痒

你的绝情也许就是我的死亡

谁让你自己打造了污浊

孕育嗜血的孑孓

拍死我没用，淌出来的

仍是你宿主的血

5.毛毛虫的名片

一直背着春天，想要送给花朵

却经常拌倒在深秋的叶脉上

微笑是它的名片

上面写满诚意，融冰化雪

却暖不开被阴暗笼罩太久的灵魂

春光灿烂折射成廉价的尴尬

后来，它把名片改写为谦和

递上温度，往往回馈鄙夷

长期被世故宠溺的人生哲理

也惯坏了世故的嘴脸，有时

谦逊必须与善良做亲子鉴定

才能得到一片落叶的信任

不得已，将犬儒主义印入名片

把生活轨迹爬成夸张的曲线

饮农药，吞化肥

让心灵的台词释放出毒液

用一身毒毛，刺痛冷漠者的神经

为什么诗人爱留长长的头发

怕烈日灼伤灵感的胴体

6.某一天，某只蚂蚁

 

在内心

一只蚂蚁遇见另一只蚂蚁的可能性

几乎为零

触角虚设。白色瓷砖像无人的雪原

把自己活成一个标点

为一场空无一物的相遇作好停顿准备

草叶间荒芜着同伴的气息

它只好回头。避免尴尬与无绪

跳过去，一块砖与另一块砖之间的

巨大鸿沟，并非不可逾越

大不了闪着腰，或者

让成见打个滑

数到三。一、二……风中传来梵音

最后的蚂蚁折断了触角，剃度

皈依佛门

此时的它，仍然做不到

像个句号

 

7.白鹭的梦想

 

对于水鸟

梦应该是湿的

一只白鹭在守望风

两只白鹭在守望云

三只白鹭在守望雨

……

风抱紧了凉

云收紧了伞

雨欲哭无泪

羽毛干得像洁白的火焰

在露出骨骼的池塘上燃烧梦想

一群白鹭在水边午休

被熄灭的眼神仍然凝视着天空

没有心情

去啄食一条作梦的小鱼

它们

同病相怜

 

8.一只小狗死了

 

死成狗的平面躺在轮胎印里

一堆无生命的肉失去名字

和使用形容词的资格

根据毛色，它的昨天应该叫做

花花或点点。而明天

只能叫腐烂和污染

两米外就有移动垃圾箱，不能移动

阳光下，它再也无法爬向入口

选择将自己

摆放在“不可回收”字样的

那扇门前

 

9.一只老鼠跑了

 

天还没暗成它该有的肤色

一只小精灵蹲伏在墙角，窥探着黑

我希望它是一只猫，或者

一只兔子，起码该是只松鼠

神秘的动作出卖了它，鬼头鬼脑

教科书上给的定义——啮齿，有害

 

小时候，我给残忍排过位

杀牛，杀狗，宰羊，不敢看

绳索、榔头、铁锤、锥子和快刀

舌尖上的刑场

杀猪，杀鸡，怜悯却输给了馋虫

后来，吃鱼不喜宰鱼

凌迟得来的新鲜感渐无

慢慢证实鱼也有眼泪

 

一只老鼠从脚边跑过

我没有追打。这要是在过去

绝不会轻易

放过它

 

10.一瓣梨花在黄昏起飞

一瓣梨花在黄昏起飞

落在我发上，成雪

停在你脸上，带雨

若飘到河里，载愁

被无情拐走

桃花

春天捧红了你

你捧红了大地

你笑，人面桃花

你落，黛玉葬花

樱花啊，樱花啊

扬名于岛国

却与你相恋在大理

苍山的嫁妆，洱海的头饰

原来你是大学校园的闺蜜

油菜花的家不止是罗平

冬天你是我的菜

春天你是我的花

夏天才会想起

你是锅里煎熬一切的油

 

11.断云，被扯碎的清风

自从发现白云的美

我就长成一块丑石

对美过敏

大自然是个白描高手

请来雕塑家造型

画家添上色彩

诗人将物象与激情

带到实验室化学反应

变成很环保的意象

装点生活

是谁，轻浮了日光

树叶，还是缝隙

湖水，还是涟漪

旗，在飘扬

那是心情搅动了春风

名，来我“家”做客后扭头便走

利，见过我的“爱人”就要告辞

不好意思再挽留

绯红的腮，撞上零下一度的客套

后会无期

学会在天空游泳，和云嬉戏

诗句串成线，捞起于网络深海中

泅溺的头颅

当初嫁你，是梦作的媒

醒来被单薄的现实捆绑

道义法官在宣判：真爱其实无罪

后来呀，无数东床入赘西席

为教育拂尘，确实需要很多

干净的麈尾

夜放慢步子，怕踩疼心脏

不慎投下胆怯的影子

故作幽默的楼道，突然叫醒灯光

嘲笑一只，用生命去闯一道白光的蚊子

QQ、微信，定位身体

却无法定位心灵

天上地下，兜了一圈

回到原点，丢了时间

心被道德勒得太紧

想独自走走，刚刚偶遇风景

饥渴的灵魂在等候摆渡

已被说成——自私

昨天的云，又美了很多今天

因为一个个像素很高的瞳孔

12.造化

 

其实不曾见过真正的日出

每次打捞出希望

都是我用脚把山头踩低

也没有真正的黄昏

炫耀累了，她只是休息

我的忧伤却染红夕阳

 

从苍山顶上摘下月亮

我模仿杜十娘把她沉入洱海

有冰雪的聪明还要霸占月的皎洁

你的完美伤害了我的卑微

怀揣报复心理，我却种下

一枚寂寞的美

 

13.冬天，藏在深秋的某一天

 

深秋的某一天

我大口吞下一朵苦涩的乌云

之后，心里便下了一场暴雨

 

深秋的某一天

心脏被雨后的彩虹切割

我把一半给了太阳，一半留给黑夜

 

深秋的某一天

我埋葬了一只眼睛

另一只也为落寞的夕阳而殉情

 

深秋的某一天

我读累了，枫叶也红了

闻到书本上溢满悲哀的味道

 

深秋的这一天

我请求蚂蚁在枫叶上题诗

尚未完成，就被一阵冷风卷走

 

就这样

一首残缺的诗

艰难地写进了冬天

 

14.大地的背影

 

紧靠地平线，你落实一种忧伤

大地吻别无限温存

从地底而来，骗走光明又落入地底

只把红色背影甩给人间

大山的眼神确认了遥不可及

把那颗逃离地球的心脏，埋入轮回

一曲冷风的低吟浅唱

循环播放

 

谁把时空倒挂——

 

落日余晖也是大地的一抹背影

天之蓝，海之蓝，谁为谁的倒影

星空只是颓废山河的座下莲花，甚至

太阳只是脚底追逐爱情的风火轮

此刻，大地把体温还给夜晚冷却了黑

我用万家灯火取暖，去追寻

时间逆流成河的脚步

记得那时

你还是一枚朝阳

 

15.子夜

 

子夜

情绪总是背叛理智

燃烧的文字间

那些蛰伏的欲望木讷地熄灭

生命定语

拒绝使用粗糙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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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