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 上世纪末，曾经在司徒庙进门不远的茶桌边，有个讲佛的老婆婆对我说，人的一生，会有七巧。回去后一连几天，我都在想自己的七巧，还真是想起来了。 小时候喜欢玩弹弓。在一个骄阳似火的下午,我拿了弹弓去南园玩。那时候的南园，一派田野风光，有各式各样的虫儿，有各式各样的鸟儿，有各式各样的花儿……城市发展很快，现在的那里已经是柏油马路高楼大厦了，要想找点泥土也难啦。当时，我看见有只鸟儿在树丛里，就从田边的泥里抠出一片碎碗片，当子弹，很随便地用弹弓射了出去。这片不知哪个朝代的碎碗片，当然不可能直线飞行的，它划了个优美的弧线，穿过片片树叶，却偏偏打中了那只可怜的鸟儿。我捡起那只漂亮的鸟儿，它的一只眼睛是血糊糊的，不动的身子还是温温的！现在想起来，罪过啊！……巧了！ 初中读书，在公园路上的第一中学。公园路是静美的,现在也静美。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刚有觉悟，想发奋读书，却遇上了史无前例的文化灾难！学校里，罢课闹革命，不用上课了，老师学生都一样，整天在路线斗争的或左或右瞎斗斗！那天，有个同学忽然嘲笑我，说我家不是无产阶级，不是红卫兵，打了我一记头皮就跑了。少年气盛，我火了，追了上去，可是，因为我比较瘦弱，追不上。我就捡起一块砖头，要扔。他很聪明，一转身朝教室里逃去。可我还是把砖头使劲扔了出去……啪！人在做，天在看！这砖头到了教室门口，竟然也会转弯跟了进去，一下子砸在了那个同学的屁股上！……巧了！ 轰轰烈烈，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我和我的同学们一起去到了苏北很北的农场。那是个干冷干冷的一天，我们拿到了人生第一次的工资，人民币6元。当我和几个同学给肚子里补油水，醉醺醺地从桥头小饭店里出来，经过连队大食堂的时候，鬼使神差，我指着那堆高大如房的棉花杆垛，随口说了一句，它要是起火，烧起来，一定非常吓煞人。谁都没有理会我的胡说八道！可是，在下半夜的时候, 那堆高大如房的棉花杆垛，它真的着火了，风助火势，熊熊的大火噼里啪啦地烧了好长的时间，救都救不了。到了早上，那几个醒了酒的同学，都惊讶地指着我，指着我，说不出话来！……巧了！ 农场的初夏，由于连续的淫雨，蚕豆大部分被烂在了大田里。趁雨间隙的时候，知青们就会被集中到营房外面的大场上去，去剥又黑又烂又臭的蚕豆。劳动者是快乐的！我剥着剥着，耐不住性子，朝不远处扔过去一粒大大的蚕豆，然后赶紧低下头，装模作样，偷着乐。那个会唱“三套车”的同学抬起头，四下张望。为了避免蚕豆的袭击，他会不时抬起头来，想赶在事先，把作恶者发现。这一次，他的抬头很及时，我扔过去的一粒大大的蚕豆也很及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他的眼镜上，把一个镜片给完整无缺的砸了下来，脸上，一个玻璃闪着光，一个窟窿暗着光。大家哈哈大笑。……巧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从农场回城不久，时不时就会有介绍人安排的相亲节目。回城知青，僵哈哈的我呢，因为一相亲，一见面，总是吹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又一次相亲节目，见对面姑娘，朴素大方，健康漂亮，我似乎有经验了，不会成功的。横竖横了，我当着介绍人的面，翘腿晃脑，喝茶抽烟，一副吊儿浪当满不在乎的老油条样子！噌！我把半截香烟屁股顺手朝屋外面扔了出去……咦？！一缕青烟，香烟屁股它立正在了窄窄的也就4公分左右宽的门槛上了，就象一个站着岗的老兵油子！我凑过去，对准门槛，满怀好奇地看啊看……她，却在了我的身后，大眼睛忽闪忽闪，也在看啊看。几十年了，好像我俩都没忘记！……巧了！ 新世纪来了。休息天，去串门。知青朋友的新家，据说要近万人民币一个平米呢。到了那里，一窝蜂热闹，看见他们一家子，全部在门外。一问，说是钥匙在里面，大风把门关上了，进不去。要找警察，电话110了！治不了的多动症，我掏出自己的一大串钥匙，说，瞎试试，看行不行？我的天哪，竟然有一把钥匙，把门给打开了！大家那个乐啊，甭提了。可我犯愁了……尽管是防盗门，但万一他家要是少了东西，我可是脱不了的大干系啊？隔天，我买了把新锁送去，叫知青朋友换门锁。他哈哈大笑，说，见外了吧，没必要吧，谁还信不过你啊？你，要不回去换了自家大门的锁吧？……巧了！ 想过来，想过去，也就想起了这六巧……就算再去司徒庙走走，也想不出还有个巧在哪里？说不定，巧在来日方长。 当阳光以铜的声音吹响，我在流年里目送，少壮的季节已是扶摇直上金秋的风筝。牵绊风筝的那一头，知天命，常绕指！那么，我想，枯荣随缘，我们这一辈，与新中国的同行，最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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