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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本来距离贫穷好像有些时间了，吃不饱饭的往事也早已不再入梦。今宵想起，因为下午又有关于吴花燕饿死还是病死的讨论。其间有人想起1994年念大学，班上有个贫困生，去学校报到连车票也买不起，于是扒车皮到的北京。学费一年八百，每学年开学班上男生给他凑。还有一个湖南的，考大学出来前，村里连电灯都没有。吃饭跟着别人去，全班男生一人管一天，一个月就下来了……我的家乡，在我1993年工作的时候还没有用电。实现通电大概又过了六年左右。在此前的晚上一直是点煤油灯，在夜晚一灯如豆。灯下看书久了，两只鼻孔都是黑油烟。我也得感谢大学同学相助。因为大家很容易看出我的贫穷。有那么几次聚餐，大家没让我分担饭费。特别是当时学校食堂凭粮券吃饭，好像是每人每月36斤。我当然有些欠缺。一位好心的女同学，每个月都把她的粮券送我一半，说她自己吃不完。离开高中食堂，终于可以过上有油有肉的日子。食堂的饭菜很丰盛，凉菜、热菜大约有二三十个品种，价格相当便宜。我好像可以放开大吃了。可是，问题来了，腹泻，持续多日的腹泻。当时就医吃药都是免费的，校医做了检查，再到市医院进行检查，曾经怀疑糖尿病，结果当然没有。就这么看来看去，那位早已熟悉我的医生告诉我，你根本没病，是你的肠胃不适应，你应该回家休养，等能适应你再来。是啊，初中时经常吃那种发芽的麦子磨成的面粉，冬天是冷稀饭、冷馒头。至于菜，往往是从家里自带的剁碎辣椒拌上盐，还有就是自制的辣椒泥。食物最丰盛的日子是在春节后，因为可以带一瓶熟猪油，把盐化在里面，剜一块夹在馒头里，香啊！就这么吃来吃去，就生了胃病。平时根本不吃肉，过年的时候能够吃几顿，可是，难以下咽，因为太肥，吃到嘴里就干哕。高中时伙食有所改善，终于不再吃冷饭，不再吃那些芽麦面。盐应该不缺，至于油，有几颗油花倒是漂在学校门口饭桶的冬瓜汤里，待到盛入碗中，一点油星也不见。饥饿曾经伤害了我的肠胃，以致我至今吃不得大荤。腹泻更像亲密的朋友，不时都来相伴。当然是缺钱的。中小学还可以勉强应付，上大学就有些难以承担。终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父亲且喜且忧。喜的是他儿果然不负厚望。他多次教导我激励我，如果你能考上学，回来当个县长，看那些龟孙还敢欺负咱？！忧的是学费怎么办？离家千里，山高路远，穷家富路，可不能让他儿为难。好在当时还有家富亲戚，是我父亲一位堂姐家，在我是我一个姑姑家。我姑姑的女婿入赘她家，颇有能耐。曾经慷慨许诺，我考上学了可以提供支持。待我父亲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找上门去，我这位堂姐夫拿在手里仔细看过，当场拒绝。因为这个专业，将来他那里利用不上。我父亲怎么办呢？没有办法，也无路可退。除了他家无处借钱。于是凭着长辈身份，以势压人，谁让你当初承诺了，当时没说专业的事！再加上我那位姑姑帮腔，最后还是给了帮助。他家的钱，直到我工作几年之后才能还清。当然，人家这也是一份情，我父亲要还利息，我那位外甥女说，怎么能要您的利息呢？！为了给我凑钱，难坏了二老爹娘，我早已辍学的大弟弟也出了不少力。当时经济条件有限，种粮食所得寥寥，只能种经济作物。夏天卖西瓜，冬天卖白菜。酷暑天气，卖瓜的人舍不得在集镇上买口饭吃。寒冬腊月，二老拉着板车最远去到四十里外的县城去卖白菜。工作之后有次回家，看见母亲鬓角的白发。问她怎么鬓角白了，她说，还不是你毕业那年缴四百元违约金给愁的。当时令人愧悔无地。那一年，鬼迷心窍的我在毕业季双向选择的时候与东北某单位签了合同。事后反悔，按规定要缴纳违约金。其实，他们没有交待清楚，如果家庭困难，违约金其实也可以免交。为凑违约金，当年春节后走亲戚时找到一位好朋友，他早已在初中尚未毕业时辍学回家，凭关系当了村里的电工，磨面、卖电，有些积蓄。向他借钱，他满口答应，承诺过不了三天将带着钱去到我家。看看情况不妙，在去看望一位高中的语文老师时顺便提起。这位兄长一样的老师当即去银行取出三百元交我手上，还交待我不用急着还他，等我工作稳定，有了积蓄再还不迟。而他自己，当时的月收入也不过一百余元吧。我记得他家大概直到1996年还没用上冰箱。等我终于把钱汇给他，他也没收。今夜的上海夜色斑斓，有明亮的台灯照彻了桌案。回忆起历历往事，往事已然悠悠，常使人难以自已。我不怨恨当初贫穷，也不感谢你命运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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