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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还是情圣——元稹情史

 历史最美 2021-12-15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两句情诗曾令无数人为之徘徊吟哦,感叹落泪。它的作者元稹也被奉为情圣。然而,不知何时起,兴起了一股言论,认为元稹言行不一,嘴上作诗吹嘘自己痴情,实为滥情、始乱终弃之人,是典型的“渣男”。

那么,大诗人白居易的终身知己,大才子元稹,真的是这样一个渣男吗?那最美丽的情话都只是欺骗外人的谎言吗?

遣悲怀三首

其一

谢公最小偏怜女,嫁与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画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其二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其三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相比梦幻般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的这三首《遣悲怀》显得更加现实而凄苦,写出了贫贱夫妻相濡以沫的辛酸,以及自己功成名就,爱妻却已无法相伴的凄怆苍凉,确实是悼亡诗中的千古名作。

唐朝是一个重视门第的时代,元稹出身中小地主,门第不高,且八岁丧父。但到贞元十九年(803年),二十五岁的元稹中书判拔萃科第四等,入秘书省任校书郎,可谓少年得志,在士族用事的唐朝可谓太不易了,由此也可见元稹元微之的才情。白居易大元稹八岁,却与元稹同时登书判拔萃科而结识,从此二人成为死生不渝的挚友。

据韩愈《监察御史元君妻京兆韦氏墓志铭》云:“选婿得今御史河南元稹。祺时始以选校书秘书省中。”由此可见,是元稹的岳父韦夏卿看中了少年得志的元稹,并非元稹攀附韦氏。

有考据学者认为元稹所写的《莺莺传》中的张生,即元稹自寓。《莺莺传》被元人王实甫改编为《西厢记》之后,才是大团圆的美满结局,而原作中张生则选择了始乱终弃。于是有人便煞有介事考证说,贞元十五年(799年),二十一岁的元稹寓居蒲州,初仕于河中府。此时,正当驻军骚乱,蒲州不宁。元稹借助友人之力保护处于危难之中的远亲。乱定,与其家少女莺莺(元稹远房表妹)相爱。

然而,按照《莺莺传》描写的崔氏家族,“财产丰厚,多奴仆”,并非贫困之辈。在唐代崔姓女子是人们追逐的“五姓女”,即白居易《唐河南元府君夫人荥阳郑氏墓志铭并序》所谓的“天下有五甲姓”,亦即崔、卢、李、郑、王之一,在唐初连皇帝与其结亲也往往不得其允。

况且,文中有张生为自己辩护的言语,但作者并没有公然为张生辩护,只是说“稹特与张厚,因征其词”,也即张生即便真的存在,也只是元稹的一个朋友,岂能就认定元稹即张生,抛弃莺莺呢?因此,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我们认为,元稹并不存在抛弃莺莺之事,他早年忙于功名,韦丛是他的发妻,也是他的第一次感情,所以用之至深。

两人结缘之后,举案齐眉,相知相识,何等恩爱自不必说。然而,韦丛出身官宦名门,元稹也少年得志,又缘何两人会落到《遣悲怀》诗中穷困需要韦丛出卖嫁妆养家的地步呢?

原来元稹早年锋芒毕露,不畏权贵,遭到打压。先是被贬为河南县尉,后来被起用为监察御史,却又因巡查东川时为民请命,弹劾不法,再次被贬分务东台。在这样的贬谪当中,元稹夫妇的生活之艰难无疑并非虚言。

元和四年(809年)元稹巡查东川时,确实曾约见著名的诗妓薛涛,与之诗文酬唱。此时正当元稹和妻子韦丛感情方笃时,所以也常被作为攻击元稹薄幸的证据。然而,当时薛涛已经41岁,早已年老色衰(知道古人41岁是什么概念吗),元稹家中有如花娇妻,怎会去追慕一个老女人呢?他对薛涛至多是爱才而与之结成精神知己而已,薛涛后来写《春望词》给元稹,也只是称元稹为知音,并没有多逾距,至于“相思”一词,唐人常常在朋友间使用,并不限于情人之间。

元和四年七月,元稹从东川回来不久,二十七岁的韦丛病故,次年三月元稹出贬江陵,而韦丛并未为他生下儿子,只诞有一女保子。元稹在江陵水土不服,又思念爱妻,常常夜不能寐,多病以至于形销骨立,处理公务之余还要照顾“绕床行”、“帐前啼”、“撩乱走”的“娇痴稚女”。在这样的情况下其朋友李景俭“悯”元稹之“愁”,为他张罗续娶当地女子安仙嫔为妾。

安仙嫔为元稹生下儿子元荆,但这位苦命女子照料了元稹四年后,也因产后疾病离世。虽然对她感情不及元配韦丛,但在《葬安氏志》中也对这位出身平民的女子极尽哀痛之情

——今视其箧笥无盈馀之帛无成袭之衣无完裹之衾。予虽贫,不使其若是可也,彼不言而予不察耳!以至于生也不足如此,而其死也大哀哉!

“贫贱夫妻百事哀”,元和十年,元稹又被贬通州,后因染病几乎丧命,北上到兴元就医,因年幼儿女乏人照料,才再娶裴淑为续弦。裴淑虽出身士族裴氏,然实际上是衰落的旁支连其父亲是何人都没有记载,门第远非韦氏可比。元稹与其结为夫妇,也绝不是攀附高门,不过凄苦之中,觅一人在中年岁月相濡以沫而已。

裴淑身体康健,去世迟于元稹,而元稹后来也再无纳妾记录,放在那个官员富贵普遍三妻四妾的年代,实属专情人物。可惜,元稹与安仙嫔所生之子元荆早夭,裴淑所生之子也英年早逝,元稹最终竟无子。

历尽贬谪,元稹晚年身居要职,却仍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接受无子之痛,又思及当初与韦丛相依相偎的艰难痴恋岁月,才写下“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的诗句。

中晚唐时党争激烈,牛李党争时,李德裕就曾令人编造牛僧孺路过古寺,梦见自己与杨玉环有一段情的小册子私下发行,来诋毁牛僧孺。因此元稹在世时和身后不久,便有各种与他有关的绯闻传出,并不奇怪。

元稹一生,总体上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其为人亦是俯仰无愧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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