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一个名叫阿言的女人

 熹履 2021-12-31

                              简单而独立的生活方式      
    图片来自网络

 

母亲说那天她遇到了阿言,在一个点心铺。
 
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大娘,回头看到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母亲一怔。女人说,我是言。母亲才记起她来,现在的阿言已经又结了婚,嫁给了一个板厂的老板。
 
母亲和我说的时候,我才突然记起生命中曾经和她有过的交集。
 
回头看我的朋友,真正与之交心的都是些低调而内敛的,但机缘巧合,偏偏有一些妖冶动人的女子和我靠得很近。但是以前的我,总以外在的生动终究是肤浅的,来保持与她们的距离。
         
父亲所在的厂三面被山包围着,山上有几处山洞隐蔽在角落里,曾用来存放黑索金等军火的,现在已经闲置。父亲的工作就是看护这些库。于是,我们一家便搬到了山上。整座山上只住着我家和阿言两家。
 
但我们还要到山下上学,很自然地我和阿言就要一起结伴而行。
 
阿言个头较高,身材恰到好处,瓜子脸,丹凤眼,鲜红的嘴唇让她更加惹眼。她的头发卷曲,看起来很风情。我想借机问她的头发是自然卷,还是烫的来搭话,但还是没有。她瞥了我一眼,估计也是在找跟我搭话的话题,最终我们都没找到,一路安静而沉默。
 
快到学校的时候,有了糟杂声,学生三三两两地走着。
 
有口哨声传来,循着这声音,我看到不远处,有个身着迷彩服的男生倚在一个门市部的门口。他鼻翼有点外开,浑身散发着发育的气息。看到我往那看,他嘴唇轻轻一扬,又吹了起来,好像这是他打招呼独有的方式。而阿言则一脸温柔地看着他,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有种异样的感觉。
 
同学说,他比我们大两个年级,叫阿成。
 
我把眼神收回,低头继续走路。直到走到学校,再回头,阿言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一连几节课,我都没能集中精力上课,隐隐感觉阿言是阿成叫走的。他们会到哪里去呢?
 
到了下午,我还是没见到阿言,就独自一人回到在山下的宿舍。直到周末,我们再回山,那件事仍然没有答案。
 

上山之前,父亲曾对阿言家做了简单的了解。听说,这里还住过一户人家,但因阿言家的狗突然死去,言的母亲怀疑是人家所为,于是闹了起来。
 
她拿着石头追着这家的男人跑,竟然把石头扔了出去,正好砸到了那个人身上,伤得不轻。公安局的人来了,把她带走,没几天又把她放了。据说,是因为她精神失常无法担负刑事责任。从此,那户人家便搬到了山下,言的母亲患有精神病的名声也像飞鸟一样四散开来。
 
父亲看她平时没有什么异常,觉得也不过是推脱责任的谎言。并且,父亲太喜欢这个地方了。一下雨,山水就会相逢,如同世外桃源,还有很多闲置的地,这对父亲是个最大的诱惑。
 
我们家搬来,她们一家似乎比我们家还高兴。有人见过山上曾有野兽出没,所以,多一户人相伴自然安全系数完全不同。而且,这个地方也太冷清了,他一家人住着八间房。
 
人过得不能太过喧嚣,但住得过于清静又向往热闹。
 
言的母亲跟我忙碌的父母聊着天,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看着比正常人还要正常,给人感觉外面的传闻纯属子虚乌有。
 
言的父亲老李是个酒鬼,就着花生和小菜就可以开喝,一天最少两顿,或者独酌,有寻酒的人来,基本就一天都在酒桌上。言的母亲也坐在桌上,嘴里叼着烟,在一群男人堆里却一点也不突兀。她头发炸着,就像一颗会移动的白菜。
 
相对于她们家的热闹, 我们家则清静了许多。母亲种了几只鸡、几只鹅;父亲种了一畦菜,喂喂牲口、锄锄地、种种菜,或在雨后到山上拾捡山菇。
 
这寡淡的生活,老李总是对我父亲说,我哥哥还能安静地呆上两天,言和弟弟却总是嚷嚷着没意思。
 
老李无人陪酒的时候,有时喊着大家一起玩牌。我和言则在一边观牌,有时也加入其中,大家慢慢地熟络起来。
 
热闹归热闹,我们也都意识到,她沉迷的东西,我无法体会,而我喜欢的东西,也并未和她做过多的交流。
 


有一天,她买了一件花裙子,兴奋地跑到我宿舍。我看着她,就像一朵从天而降的花。我说,真漂亮呀。她听了,一种喜悦和满足在她美丽的脸上蔓延开来,我看到她的眼神里似有光在跃动。然后,在我屋里无心地转悠了两圈,不一会儿,她就消失了。
 
我到她宿舍的时候,没见到她。她告诉我是去她的一位干爹那里吃饭。她说,她的干爹也是我们学校的一名老师,四十多岁。
 
我见他来过,戴着一副眼睛,很清瘦,一介书生,和阿成身上的那股痞气完全不同。
 
一个阿成就已经让阿言处于流言的中心了,这个干爹更引起了大家的风言风语。
 
有一天,回家的路上,阿言突然对我说,“我真的羡慕你啊……” 然后,她停了一会,又说,“后你会考大学。但是,我也就这样了。”
 
她说话的口气,有些伤感,好像是对自己的怜惜,又好像是对一些事的解释。
 
那一刻,我有一种被信任的感觉,心里觉得异常的柔软,但这突然的表白,让我不知如何回应她。“你也可以,你和阿成……”
 
“我和你不一样,我根本不是这一号人,一切都有定数。”她突然红了脸,并没有过多的解释。我才发现自己的唐突,这样的话好像正验证了我知道的一些“秘密”。
 

我就此将所有的疑问都放下,不再做过多的猜想。或许,她是不愿意有些话从我嘴里出来吧。她说完,却将眼神投向远山,若有所想。

 
 


许多人都说,我们家和她家相安无事,真是不易。但是,一年后,还是发生了逆转。
 
这一年秋天,阿言家的一只鸡丢了。于是,言的母亲又将目光对准了我家的鸡窝。言的母亲指桑骂槐大声地叫喊。
 
母亲很生气,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对过她。于是,父母再也不和他们家来往,也不准让我和阿言再在一起。
 
放学后,我下意识的躲避让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想到母亲的委屈,我就越决绝地走开。
 
有时候,事情的真相连当事人都无从说起。母亲无从知道,而言的母亲怕是更无从知晓。但一只鸡,却让两家人从此陌路。
 
后来,阿言一家搬到了山下。我住的宿舍在二楼,他们家就住在一楼。
 
父母又有了新的朋友,山上几户种田的和父亲很聊得来,经常小聚,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我的身边,也有了两个小姐妹。我想,对于言来说,没有我,还有阿成,总会有人围在她的身边。
 
这样过了大半年。有一天,楼下传来哇哇的惨叫声,是阿言发出的。我下意识地从楼上往下看去。阿言躺在地上,卷曲着身子。有个人在她的身上用皮鞋用力地踢着,正是她的父亲。然而,四周并没有人出来劝阻,甚至,连她的母亲都没露面。
 
我猜那个时候,阿言心里一定充满了很多的恨,因为这样的伤害来自最亲的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件事,让她的父亲动此大怒。没多一会,累了的父亲回到屋里,只剩下阿言仍然待在那里,捂着脸,号啕大哭。
 
我看着那一幕,不知如何是好。我想她是不愿让我看到的。
 
那一刻,突然觉得阿言很苦。
 
以前的风言风语似乎还有一张纸隔着,若有似无,而如今,似乎完全成了透明的。只是,大家还在进行着更为精彩的演绎,说阿言怀了孕,孩子都有了,打掉了。同时,大家还在猜,到底哪一个男人让她受了这样的伤害和耻辱。
 
大家将目光都锁定在了阿成身上,有人说,经常看到他俩一起出入电影院。但是,这件事后,阿成很久都没有露过面。
 
热议随着单位的搬家慢慢落下了帷幕。
 
 


城市的生活,毕竟比山城有更多的天地,人们的视野似乎一下子宽了,以前天天见面的人也慢慢生疏起来。阿言的往事便在这么大的天地里变成了尘埃。
 
阿言最终没有选择和我在一所学校继续读书。
 
如果不是深交的人,一旦离开了对方的视线,便很快遗忘,男女之间如此,同性之间亦是。
 
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阿成,也很少再听到阿言的消息。直到五年后,我上高三的那一年,我在回家的路上恰好碰到了她。
 
一切都成为了往事,但她的妩媚,一如既往。
 
我们之间的不快已经在许久不见的岁月中消融了。
 
再次相见,阿言有些兴奋,她向我指着一座刚刚建起来的大楼,说那是她的新房。这时的她,眼神里闪着一种光芒。我这才知道,她一上高中,便退了学。
 
她就要结婚了,老公是位地产商。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再见到过阿言。只是听说几年后,她便和地产商离了婚。
 
但我对阿言最后的记忆,却一直定格在她向我指新房时眼神里闪烁的光里。

                   -----------------------------------------------------------------
公众号:jue_she



 
个人转载内容至朋友圈和群聊天,无需特别申请版权许可。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