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河南开封城东北有座开宝寺，寺内有座铁塔，名叫灵感塔。塔高十三层，塔身表面全用黄褐色釉面砖镶嵌，在每块釉面砖上，都雕有精美的花纹和几尊庄严的佛像。 远远望去，活像浑铁铸就，光彩夺目，古色古香，堪称无价之宝。开封古城的骄傲！在开封曹门，有位富翁，名叫赵凡城，他家的商号，房产遍布半个开封城，故而人称赵半城。这赵半城财大势大，有人说，他在相国寺前门跺跺脚，铁塔龙亭都颤一天，赵半城在北洋政府外交部混事的大儿子回到家中，对赵半城说，有个外国古董商看中了开封的铁塔釉面砖，愿以每块一千大洋高价购买此砖，有多少要多少。赵半城一听，立刻金鱼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光，这笔无本大财太有吸引力了，但又觉得铁塔毕竟不是他家的私产，明拿不行。怎么办？他翻翻金鱼眼，想出一个办法，偷！于是，他召来心腹赵四赖子，面授机宜，然后由赵四赖子带了十多个爪牙，当夜去铁塔偷砖。不料砖没偷到，这批爪牙被灵感寺的和尚和隔壁河南大学的师生痛打一顿，并当场逮住两个，送到了督军府。  有人盗塔砖的事，立刻震动了开封城，人们义愤填膺。当晚就有上万人聚到督军府，强烈要求严惩盗宝者。赵半城听逃回来的赵四赖子的报告，顿时惊得慌了手，赵半城不是势力很大吗，干嘛会吓成一摊泥呢？原来当时开封的督军非等闲之辈，乃赫赫有名、疾恶如仇的冯玉祥。你说赵半城遇到这位“克星”能不吓得直打哆嗦吗！ 当赵半城听说冯玉祥连夜接见了民众代表，还当众宣布要严惩盗砖之贼时，他急得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一个好主意。没奈何只得打点一份厚礼，硬着头皮亲自来到督军府，求见冯玉祥。谁知冯玉祥不但会见了赵半城，收下厚礼，还抱歉地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家人不认一家人。那两人你先领走，不过，请你暂时别再动铁塔，等事情平息之后再说。”一直提心吊胆的赵半城一听大喜过望，诺诺连声，千恩万谢地告辞了。 赵半城回到家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想，谁说冯玉祥刚正不阿，我看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角色。过了十天，赵半城又接到冯玉祥的请帖，请他到第一楼赴宴。他更加得意，连忙收拾一番，坐上洋车来到“第一楼”。赵半城刚下车，就见冯玉祥满面春风地迎上来，又是握手，又是寒暄，还携着他的手一同上楼。这一来，把赵半城乐得几乎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一会，宾客们陆续到齐，赵半城一看，都是开封城的豪门望族、士绅名流。冯玉祥见客已到齐，便邀大伙入席，他笑容满面，举起酒杯说：“诸位都是本城士绅名流，不嫌冯某一介武夫，屈驾光临，实乃冯某有幸。今日聊备薄酒一杯，与诸位叙叙友情，看得起冯某的，干！”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传令兵，递给冯玉祥一份公文。冯玉祥扫了一眼，抱歉地说：“冯某有些公务，去去便来。张副官，你替我招待客人，不许怠慢。” 冯玉祥走后，张副官神秘地问：“今日冯老总宴请诸位，你们知道为的啥事？” 士绅们头摇得象拨浪鼓，七嘴八舌地说：“请教张副官，究竟为的啥事？” 张副官说：“冯老总有位千金，小字国宝，别号无双，年方一十三岁，虽无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倒也生得面目姣好，富丽端庄，体态修长，雍容华贵。只是她多年事佛，成年累月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晒黑了点儿。”  士绅们立刻乱哄哄地恭维说：黑怕什么？越黑越耐看。将门虎女，黑乃本色“黑牡丹就是以黑取胜，以黑为贵嘛！” 张副官继续说：“冯老总对她爱若掌上明珠，生怕误了她的终身，想早早为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婆家。怎奈他军政大事齐集一身，一直未能顾及。今日忙中偷闲，本想和诸位商量一下，哪家若有合适的公子，愿结秦晋之好。不料又被公务打扰，匆离去。本副官愿做个月下老人，从中牵个红绳。” 士绅们谁不愿攀这门高亲？但又怕高攀不上，反讨没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先开口。赵半城在心中盘算一阵，说：“人有犬子，排三年方十六岁，尚未定亲。只怕犬子难配虎女。” 张副官大喜，说：“赵老爷，你愿出多少彩礼？ 赵半城想了想说：“五万。” “五万？”张副官冷笑一声，说，“亏你说得出口！谁不知你是开封城的首富冯老总的千金何愁嫁不出去？真小家子气。” 赵半城咬了咬牙，说：“十万怎样？” “十万？张副官摇摇头，说：“赵老爷号称半城，拿个百八十万也不过是牛身上拔根毛而已。还有哪位想攀这门亲事？” 赵半城生怕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暗想我若攀上这门亲，就有了铁打的靠山，他有枪有势，别说开封城，就是在河南省也我的天下。他想到这里狠狠心，说：“三十万。” 张副官见差不多了，就说：“就这么办吧。来人！” 一个马弁手捧文房四宝应声进来。张副官铺开纸，刷啦啦写下一张文书。赵半城惊奇地问：“订亲还要立字据？” 张副官说：“那当然。你想想，你和老总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倘若一方反悔，岂不惹天下人耻笑？” 这时冯玉祥走了进来，问道：“办妥了吗？” “办妥了。”张副官递过文书说：“请老总过目。” “不必了，你读读吧。”冯玉祥坐下来，抓过酒壶，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饮。 张副官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 立字据人河南督军兼省政府主席冯公玉祥，封首富赵公凡城。兹因冯公有一千金，名国宝，号无双，年方一十三岁，赵公愿出彩礼三十万元，聘为儿媳，实属两相情愿，待千金过门之后，倘衣着稍有肮脏破损赵公必须及时清洁修补，更不得无故虐待。否则，军法无情，严惩无贷。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中华民国×年×月×日。 冯玉祥笑笑，在自己名下盖上章。张副官说：“请赵老爷用印。” 赵半城心中着实有些迷糊，这算什么订亲文书？“法无情，严惩不贷，”这不是算计我吗？但一转念，冯小姐若是嫁到我家，别说绫罗绸缎，就是穿金戴银也不在话下，怎能使她衣着破损？于是，他不及细看，在文书上盖了章。 张副官又招呼：“今日所到各位都是中人，都来盖个章。” 士绅们奉承还怕来不及，带印的盖上印，没带印地按了指纹。张副官收好文书，说：“今日冯老总的千金订亲，乃是大喜日子。诸位都省城的头面人物，也该有点表示吧？” 士绅们明白，这是要贺礼，心中虽埋怨张副官办事如同皮笊篱捞子一滴水不漏，又不敢说半个不字，一个个忍着痛，这个三千，那个五干，不一会便凑了二十多万。 酒阑席终，张副官说：“请诸位陪同赵老爷一睹千金芳容。” 众人下得楼来，门前已停着几辆当时难得见到的汽车。众人上了车，车子拐了几个弯，顺着卧龙街向北开去。赵半城纳闷地问：“冯小姐不在督军府？为何车子向北开？” 张副官说：“我不是早就讲了吗？冯家千金多年事佛，现在开宝寺中，正在那儿等我们哩。” 待车来到寺前，众人下了车，随冯玉祥向铁塔走去。到了塔前，冯玉祥站下说:“千金就在这儿。” 众士绅头颈伸得老长，东张西望，也不见附近有姑娘的身影，一个个迷迷瞪瞪，不知冯玉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冯玉祥紧走几步，抚摸着铁塔，深情地说：“这就是我冯某的千金。” 众士绅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赵半城更是如同五雷轰顶。愣了半响，他才结结巴巴地说：“亲家，你，你开的什么玩笑？” 冯玉祥转身过来，缓慢低沉地说：“这座大塔，有着悠久的历史，是价值连城的国宝，举世无双的名胜，吾人爱之犹恐不及。可是，赵凡城身为缙绅，却为富不仁，勾结洋人，盗卖塔砖，毁我中华民族之至宝，罪恶累累，罄竹难书。冯某身为河南督军、省政府主席，本应对赵凡城严加惩处，绳之以法，但念其乃名门望族，不忍加罪于他。所以，便以三十万元之价，将此塔嫁于他家，只许保护，不得损坏，如若不然……”  “我要控告”赵半城缓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吼道，“冯将军身为一省父母，故弄玄虚，暗设陷阱，坑害士绅，诈骗钱财，天理难容。我要告到北京大总统那里！” 张副官冷冷地问：“你凭什么告？” 赵半城说：“我们立的文书，还有这许多中人为证。” “文书？你仔细地听着！”张副官掏出文书，又读了一遍，递到赵半城面前说：“你拿去告吧。” 赵半城这时才如梦初醒，从张副官介绍千金的情况，到文书上的文字，字字句句都是语义双关，无不说的是铁塔，方知中计，叫苦不迭。 冯玉祥指着被凿的疤疤拉拉的塔砖，义正词严地说：“赵凡城，这些塔砖全被你破坏的，根据文书你必须立即修补。” 张副官掏出手枪，顶在赵半城的胸口上，厉声说道：“若敢怠慢，军法无情。” 赵半城大叫一声，瘫倒在地。 原来，冯玉祥自到河南后，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尸骨，便想为百姓们做点好事。但因战事不绝，军费尚成问题，哪儿还有钱呢？正巧，赵半城盗塔砖的事发生了冯玉祥便想了个一石二鸟之计，既惩罚了赵半城，又保护了铁塔，还搞到五十万块现大洋，为百姓们办了几件好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