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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自然学

 道就是爱 2022-01-07

明初,在格物致知思想的影响下,出现了一种以自然事物为认识对象,事事皆可入学的新风气。许多人致力于研究农学、医学、工艺学、地理学、数学、建筑学等实学的研究,使当时的科技达到了当时世界的先进水平。所以,牛津大学中国科技史专家爱文说:“早在十四世纪,中国在一些关键方面与工业革命早期的英国相比,距离相差并不很远。”但由于儒学的复兴,程朱理学被奉为官学,但明儒却放弃了宋代具有理性主义倾向的“即物穷理”,而走上不注重科学技术的道路,致使我国科学技术渐趋跌落。如薛瑄和王廷相等便提出了物是不可认识的。《读书录》卷二:“天下之物众,岂能遍格而尽识哉?”《雅述·上》:“物理不见不闻,虽圣哲亦不能索而知之。”《传习录下》中还记载,王阳明曾格竹子七天而无所得,由此便认为格物无用:“先儒解决格物为格天下之物,天下之物如何格得?纵格得草木来,如何反来诚得自家意?”他认为通过格物来认识万物本身固有的理,不如认为我心中就有万物的理来得简捷。由此,他便把格物当作是诚意正心事,而认识就是唤醒良知,而不是研究万物的本性。《王阳明全集·大学问》:“致知云者,非若后儒所谓充广其知识之谓也,致吾心之良知焉耳。”我们对比一下英国科学家焦耳,他用了四十年的时间才研究出能量守恒定律。王阳明用七天格竹子就得出格物无用论,七天与四十年相比就等于零!从这一意义上说,王阳明提倡放弃格物应是使明中叶以后科技落后的最大罪人。

而且,由于明时的心学,心学强调禅悟,提倡人生体验,这影响到明儒不注重认识论,不去追问事物的“是什么”和“为什么”,而只是言之无物地谈论着一切事情,科学成为了一种描述事物形象的写生术,万物是否有一条组织原则却不在明儒考虑之列。明时在物的认识上便又回归到传统自然学的水平。特别是王夫之,关于万物是运动变化的认识是矛盾的。如他认为万物是相互联系的存在,也是彼此相异的存在。《周易外传·无妄》:“物物相依,所依者之足依,无毫发矣似之或欺。”万物也是矛盾的存在,《周易外传》卷五上:“盈天地之间皆器矣。器有其表有其里者。成表里之各异,以合用而底于成……故合二以一者,既一分为二之所固有矣。”其中,“合二而一”与“一分为二”论述了事物是矛盾对立与统一的存在。关于万物的成因,王夫之则采用了八卦来解释,即相同的类生相同的类,或是相异的类结合而成。《张子正蒙注·动物》:“凡物,非相类则相反。……错者,同异也;综者,屈伸也。万物之成,以错综而成用。……或始同而终异,或始异而终同,比类相观,乃知此物所以成彼物之利。金得火而成器,木受钻而生火,唯于天下之物知之明,而合之,离之,长之,乃成吾用。”因此,万物的存在状态是客形,似乎是将万物当作是不真实的存在。《张子正蒙注·太和》:“日月之发敛,四时之推迁,百物之生死,与风雨露雷乘时而举,乘时而息,一也,皆客形也。”万物的运动变化是有原因的,即机。《读四书大全说》:“机者,发动之由,只是动于此而至于彼意。”阴阳是万物运动变化的原因,《老子衍》:“天下之变万,而要之归于两端。”万物不存在生成与消灭,《周易外传》卷五:“生非创有,死非消灭,阴阳自然之理也。”他还以柴、水、水银等物体为例,认为上述诸物经过火烧之后似乎消灭了,其实是转化为他物。《张子正蒙注·太和》:“车薪之火,一烈已尽,而为炎、为烟、为烬,木者仍归木,水者仍归水,土者仍归土,特希微而人不见尔。一颤之炊,湿热之气,蓬蓬勃勃,必有所归;若宣盖严密,则郁而不散。汞见火则飞,不知何往,而究归于地。”但他既认为物极必反,《宋论》卷七:“盖否极而倾,天之所必动,无待人也。”同时也认为万物的变化不一定是物极必反,《思问录·外篇》:“两间之化,人事之几,往来吉凶,生杀善败,因有极其至而后反者,而岂皆极其至而后反哉!”明显陷入了矛盾的认识。我国科学技术从十六世纪以前在世界上一直处于领先地位,至十六世纪以后便衰落下去。

西方在中世纪,基督教的神秘思想一直统治着西方,同时也排斥科学技术的发展,以致在遇到了一些科学不能解释的地方,一直未能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确立科学的合法性和有效性,而走上了不注重科学发展的道路。文艺复兴时期,出生于德国西部库萨的尼古拉(Nikolaus Cusanus, 1 401 ~ 1 464 年)提出了上帝在一切事物之中展开,自然是上帝亲手写的书,研究自然可以提供比神学更多的关于上帝的知识。对自然数量关系知道得越多,越接近于上帝和宇宙对立统一的本质。这一认识明显鼓励人们去研究自然。近代西方的许多科学家正是为了探索上帝的秩序,而对自然界因果规律的机械决定论的推测,最终导致自然规律被发现,科学获得了飞速的发展。如开普勒深信上帝是依照完美的数的原则创造世界的,根本性的数学谐和,即所谓的天体的音乐,是行星运动。[1]哥白尼之所以想用日心说体系来取代托勒密体系,也是深信自己的体系是正确无误地反映了造物主的思想。同时,科学家借助辩证法和逻辑学对上帝神性进行抽象思辨,而激发了西方哲学中那些最重要的概念和观念,如对单义性、同质性、统一性、必然性、可能性、偶然性、无限性、终极因、实体性、形式化、个体性等的深刻思考。没有这些基本概念和观念,就不可能有17世纪物理学和自然科学的革命,就不可能有整个近代西方哲学的那些基本范畴。文艺复兴以后,人们把认识自然看做是征服自然、增进人类福利和幸福的前提,把科学、幸福和道德看做是一致的,使科学逐渐从自然哲学、宗教神学中挣脱出来成为一种独特的文化存在样式,从此大踏步地成加速度发展。而科学研究的一些成果又对基督教的信条与教义产生了巨大威胁,特别是威胁到了它们对宇宙、人类的起源以及人生的意义等终极真理的解释权威。如新柏拉图主义者以几何学关系来看待自然界,确信宇宙是按照数学秩序建构的,它导致了世界观的数学化。到了牛顿力学、达尔文生物进化论取得巨大成功以后,自然科学就逐步取代宗教而成为新的文化权威。

万历至天启间,利玛窦、汤若望等传教士先后来到中国,实行所谓学术传教,传播了西方的一些科学技术知识,也就向中国传播“实用”的知识。当时,一些崇尚理学的官僚、士大夫采取盲目排外的态度,攻击西方学术乱人学脉,先进技术是奇器淫技,主张立限驱逐。但也有一些眼光长远的学者,如徐光启认为西洋学术乃是“国家致盛治、保太平之策”,西学“利于国,远近何论焉”(《徐光启集》卷九,《辨学章疏》),并将西方传入的科学技术称为“实学”。李之藻也看到利玛窦“精及性命,卜厚及象律舆地,旁及勾股算术,有中国累世发明未晰者”(《洋孟通先图说》)。由此,大力翻译西方科学。在物理学上,熊三纮著《泰西水法》六卷,邓玉函与王征合译《远西奇器图说》三卷;汤若望著《远镜说》;在地理上,利玛窦绘制《坤舆万国全图》,由李之藻刻印;庞迪我译“外国地理志”,作《海外舆图全》三份,艾儒略成《职方外纪》五卷;在天算上,利窦玛著《乾坤体义》,介绍托勒密体系;汤若望等人协助徐光启完成《崇祯历法》。值得一提的是,我国古代科举考试本来是要考数学的,但后来也被排除在外。以致明代以后,数学几成绝学。阮元在《畴人传·明二·顾应祥》中说:“明代数学陵替,习之者鲜。虽好学深思如应祥,其所终未能深入奥室。”徐光启凭借着他那敏锐的眼光,看到了数学方法和实验方法的重要性。他认为,数学好比工人手中的斧头、尺子这样的工具,不但应用于历法、音律,而且可助旁及万事。他在批评当时的人们不重视数学的同时,与利玛窦合译《几何原本》和《同文算指》等,力图把欧几里得几何学介绍到中国。

清初,方以智认识到传统哲学中欠缺对物的研究,西洋学术能补中国开辟所未有(《考古通说》),便积极吸收西方传来的科学知识,广泛研究了天文、数学、地理、生物、医学等。方以智还将知识分为质测、通几和宰理三门学问。他认为质测是探求“物之故”的学问,包括天文、地理、算学、动植物、矿物、医学等方面的知识,也就是宋儒的格物,相当于今天的自然科学。《物理小识》:“物有其故,实考究之,大而会元,小而草木、螽蠕,类其性情,征其好恶,推其常变,是曰质测。”而“通几”指研究事物存在的依据,相当于今天的哲学;宰理则是宋儒的致知。而在方以智眼里,世界都是物的存在。《物理小识·自序》:“盈天地间皆物也,深而言性命,性命一物也。通观天地,天地一物也。”自然界的一切事物,不管是有形状的还是没有形状的物质实体,都不能离开运动,因而万物的运动变化是绝对的。《东西均·反因》:“物物皆自为轮。直者直轮,横者横轮,曲者曲轮。虚中之气,生生成轮。举有形、无形,无不轮者。无所逃于往来相推,则何所逃于轮哉。”万物的运动变化是具周期性的,他称之为“首尾相衔”;“运而相为圆转”。方以智还曾拜访意大利传教士毕今梁,学习西方历算奇器等方面知识,向德国传教士汤若望学习医学与天文知识,并让其子方中通向波兰传教士穆尼阁学习数学方面的知识。

而且,当时一批著名的科学家还著书立说,出版了一批划时代的科学巨著。李时珍(1518 ~ 1593)花了二十七年完成《本草纲目》对一千多种植物、几百种动物采用了比较系统明晰的析族分类法,比植物分类学创始者瑞典人林耐1753年出版的《自然系统》一书所提出的现代植物分类方法早了一个半世纪。他注意临床观察,鉴别药性,纠正了古人的某些论断,所以他的著作是很有价值的。潘季驯(1521 ~ 1595)是明代水利专家,著有《两河管见》、《两河经略》、《河防一览》等,主张筑堤防溢,建坝减水,以堤束水,以水攻沙,这是他治理黄河经验的科学总结。崇祯十二年(1639),由徐光启学生陈子龙校勘的徐光启毕生力著《农政全书》问世。《农政全书》不但总结了我国古代特别是元明两代的农学理论,而且也介绍了从欧洲传来的农田水利技术,是我国最完备的一部古典农学著作。在此前后还有浙江桐乡佚名的《沈氏农书》和张履祥的《补农书》,提出了为赚银息为目的改变农业经营方向的方针。天文历算方面,邢云路计算了一回归年精确程度达到十万分之一日。宋应星(1587 ~ ?)出版了《天工开物》一书详细记录和总结我国古代农业和手工业技术,是一部工艺学百科全书。他在《论气》一文中,还论述物质不灭思想。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徐光启的《农政全书》、徐霞客的《徐霞客游记》、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分别成为我国古代医学、农学、地理旅游学和科学技术方面最伟大的著作。戴震在天文、地理、数学、水利等方面也均有精湛的研究。朱载堉(1536 ~ 约 1610)本是明宗室郑恭王之子,但他不承袭爵位,筑土屋于宫门外,独居十九年。钻研乐律、数学、历法,著有《乐律全书》、《律吕正论》、《律吕质疑辩惑》、《圣寿万年历》、《律历融通》、《嘉量算经》等。他的《乐律全书》在总结前人乐律理论的基础上,通过精密计算与科学实验,创造“新法密率”,是音乐史最早用等比数平均划分音律,系统阐述了十二平均律理论的声学论著。徐弘祖(l586 ~ 1682)所撰的《徐霞客游记》,不但是一部著名的游记文学,而且是一部地理、地质学论著,也是第一部系统地研究云贵川桂的岩溶地貌的地理学著作。此外,方以智的《物理小识》,清初王锡阐的《晓庵新法》、《五星行度解》,程瑶田的《考工创物小记》、《释草》、《释虫》,王清任的《医林改错》等,都是明清两朝的重要科学著作。


[1]W. C. 丹皮尔著,李珩译:《科学史及其哲学与宗教关系》[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P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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